封湫總是以一種站在高處俯視各類題型的方式,先拋出所有的細枝末節,告訴你整體的思維模式,再將學生扔進題海。
他們的題海也不是一片汪洋海域,而是樹狀圖一般不斷向外發散,所有人都從根本出發,遇見不同的分岔口選擇不同的解題方法。
當然這種教學模式存在弊端,對于一些懶于記憶封湫所說的知識點細節和題型歸納,又疏于查漏補缺的人,他們的思緒往往會皺成一團亂麻,反而不知道從什麼地方下手。
但顯然少年班留下來的這些學生并不是這種類型,他們在不斷的航行、遇到風暴、折返重新梳理歸納的過程中把前面的知識點總結和方法歸納重復了一遍一遍又一遍,最終得到自己的方法,無論駛向何處都游刃有余。
這種方法是殘酷的,甚至看起來并不算高效,但的確,隨著做題量的不斷增加,他們鞏固的次數太多太多,在不斷的重復記憶和查漏補缺中,學生們將思維邏輯漸漸閉合成一個完滿的“圓”。
陳同曾經見過他爺爺用毛筆一筆畫圓,粗細均勻,弧度規整,接口平滑,像是印出來的一樣。
萬事無他,唯手熟爾。
練習畫圓的過程是枯燥而艱辛的,就像他們現在學習的過程,也是如此。
封湫把昨天未能講完的部分講完,接著道:“……現在拿出昨天晚自習的考試卷,這里總共21道題目,包括必修1、2、4、5的內容,也有幾道題涉及圓錐曲線。”
“卷子我改完了,做得不如人意,均分比一班低了4分,知道4分放在高考里是什麼概念麼?成百上千人都會擠在這4分上,然后他們班脫穎而出,你們班灰溜溜排在后面。
”
封湫平時的時候溫和親切細致有條理,上課訓人的時候特別冷漠嚴肅,二班學生都沒了聲音。
封湫把改完的試卷遞給課代表梁凡讓他分發下去,一邊打開投影儀,打開表格文件,1到21題正誤率和易錯點全都列明,還給一班二班做了個答題情況對比的條形圖。
“可以看見二班和一班在以前講過的知識點上基本沒有什麼差別,錯得最多的不是理解和方法選擇,而是計算問題,”封湫皺了下眉頭,“我不知道這是要該慶幸還是該憂愁,慶幸的是你們沒有知識點上的漏洞,愁的是這麼大個人了,加減乘除開個開個根號還會有問題。”
“郭凱,”封湫把鍋蓋叫起來,“你倒是給我說說看,8的平方根你是怎麼開出2來的?”
鍋蓋低下頭撇了撇嘴。
封湫又把回到座位上的課代表也給叫住:“梁凡。”
梁凡喊了聲:“到!”
封湫同樣冷淡:“你字寫得挺好,直線L的那個‘L’還是花式寫法,就是寫得太著急了,到最后自己都分不清自己寫的是L還是6了是吧?”
梁凡抿了抿嘴:“我當時寫得太快了,我……”
“行了,”封湫擺了下手,“試卷不會聽你解釋,答案也不會聽你解釋,批卷老師也沒有聽你解釋的機會。”
他看著梁凡有些發白的臉大約還是有些為人師的不忍心,放緩了聲音對他倆說:“都坐下吧,知道錯了,接下來就是去改正它,粗心要改從習慣改起,不管是答題集中精神的習慣還是書寫習慣都要一點一點自己扣正。”
“知識點上的問題老師可以幫,習慣問題要我怎麼幫?”
封湫在投影儀上打開試題文檔,黑字的題目,紅字的做題思路,答案沒往上填。
封湫:“照例,集合和初等函數只列了兩道,分別是第一題和第十一題;針對三角函數的圖像和性質的考察有……”
“……選擇題里沒有什麼要細講的,前9道都是以前學的內容,做題思路基本沒有問題,我把屏幕放在這里,你們把思路過一遍,把做錯的題再做一遍,課后找同學去對答案。”
他眼睛一瞟,看見后邊站得筆直筆直和小白楊一樣的陳同,聲音一頓。
封湫將屏幕放著,底下唰唰一片記筆記的聲音,他看向陳同,問:“這回看夠沒?”
沒有錯題壓力的學生們回過頭來看他,陳同老老實實地說:“看夠了,太帥了,眼睛都要看瞎了。”
前排憋著沒回頭的學生都笑起來。
封湫也笑了聲,指著蘇青旁邊的空位:“你就坐他旁邊,我看看你的眼睛怎麼瞎。”
陳同郁卒地求饒:“老師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不開玩笑了……腿都站麻了。”
封湫把屏幕上的文檔翻了個頁,淡聲道:“這不是讓你坐麼?蘇青昨天只寫了個選擇題?卷子倒是也沒要他交,你和他先共著用一用,讓他給你看看你的那些題都是怎麼錯的。”
陳同不敢多占上課時間,看封湫要接著講題了,閉上了反抗的嘴。
蘇青把旁邊凳子上的書往抽屜里一塞,眼神乜過去示意一下,陳同趴在課桌這頭,把試卷中縫疊在桌縫上,開始往卷子上畫小人兒。
他的錯題錯得非常簡單,他就是沒寫。
蘇青往他這邊遞了張草稿紙,上邊寫著:“你之前怎麼回事?是有什麼話要和我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