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徐麗帶著周佑寶去了六中,她拉著周佑寶的手在六中等了整個下午,等到所有考生考試結束,終于等到周靄穿干凈的校服出現在學校門口。
她們遠遠的站在路邊看周靄,徐麗在太陽底下站了整個下午,但她身上的溫度還是涼的,她拉著周佑寶,目光追著遠處的周靄的背影,她跟周佑寶說:“以后,對你哥哥好些,但你不要成為他的拖累。”
徐麗的聲音始終淡,像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等到周靄的背影徹底消失在街角,徐麗才低頭看回周佑寶,她摸了摸周佑寶柔軟的發頂,說:“走吧,媽媽帶你去找外公。”
高三畢業的那個夏天,周靄身上總共發生了三件大事。
第一件事,他是那年高考名副其實、極有含金量的省狀元,六中連同市里大張旗鼓的將他的紅榜掛了整個暑假,正式出成績前,幾l所名校就體貼的給他發來郵件,他們給出良好的條件,提前邀請周靄入學。周靄的啞巴身份再次成為眾人口里的談資,但這次他沒得到半點鄙夷和嘲諷,他得到的,全是從不同人口里用不同方式表達出的敬佩和贊揚,上至名校教授和領導,下至跳廣場舞的阿姨叔叔,都在夸他。
第二件事,周靄的爸爸死了,以極其不雅的狀態死在自家的別墅里,兇手是他媽媽。
第三件事,他媽媽自首入獄了。
周靄的高考成績正式出來的那天,學校給他炸了串禮花,也是那天,周銳誠和徐麗的案子開庭,周靄沒去六中,而是低調的出現在法庭的最后一排,陳潯風拉著他的手坐在他旁邊,兩個人沉默的聽完了整場庭審。
過程里,周靄始終戴著黑色的鴨舌帽坐在角落的暗處,但徐麗似乎還是看到了他,所以庭審結束后,周靄收到了由律師轉交給他的信件。
但他和徐麗實在沒有感情,所以徐麗好像也不知道要給他寫些什麼,她自然也說不出口那些或親密或關心的囑咐,所以她在紙上就寫了兩句話,一句是:祝賀你,希望你未來的路途順遂。
這句話的結尾處有個碩大的墨點,像是徐麗將筆停在這里思考,然后她才在下行寫:外公會攔截關于這件事的所有消息,將社會影響降到最低,一定不會聯系到你身上。
“妻殺夫”是個但凡被曝出去就能引燃輿論的話題,而如果被曝出去,熱心網友就能“幫忙”披露出更多的細節,周靄是他們的孩子,周靄同時也是今年的省狀元,所以周靄極有可能跟他們的案子扯上關系。
徐麗寫在信上的話,是在跟周靄解釋這件事,解釋他們不會把周靄牽連進來。
那天黃昏,周靄和陳潯風從法院走出來,遠處霞光滿天,周靄靠在法院的后墻上點了根煙,他爸死了,他媽要坐牢,他跟家里的其他親人只有血緣而沒有親緣,周佑寶被他們外公外婆帶著,所以周靄徹徹底底的從家里脫離出來,他跟陳潯風打著手語,講他徹徹底底的成了一個人。
陳潯風當時正低頭湊著周靄點煙,風很大,所以那只煙點的快,點完陳潯風低低的嗯一聲,他拉過周靄的手,垂眼看著周靄,說:“是啊,成了我的人。”
他強調著說:“我一個人的。
”
說完,陳潯風就抬手抽掉周靄咬著的煙,他用力揉著周靄的下巴吻上去,兩個人嘴巴里都是薄荷的苦和涼,晚夏的夕陽籠罩住他們,他們在霞光里緊貼在角落的墻壁上。
陳潯風手上捏了兩根煙,他們分開時,那兩根煙都自然燃到了尾,即將燒到陳潯風的手指。
陳潯風摁滅煙頭,隨手扔進旁邊的垃圾桶里,他用濕巾擦周靄的臉和唇,目光卻看著周靄的喉結,他低聲說:“我還是今天才知道,你到底為什麼說不了話。”
周靄抬起眼睛看他。
陳潯風皺著眉,卻把周靄緊緊抱住了,他親周靄的耳朵,說:“我很痛的,周靄。”
第79章
兩個人吃飯快,吃完到教室的時間還算早,他們直接往教室后排走,每次陳潯風過來,他們就會坐到階梯教室的最后一排去。
那年高考周靄考得順,陳潯風也發揮的極好,他們的志愿都填了北京的學校,最后錄取結果出來,兩個人的學校同在地鐵四號線上,中間只隔了兩站地鐵。
坐下后,陳潯風先將書包里的電腦拿出來,他邊拿邊問周靄:“明年暑假,我倆有時間的話,就把你弟弟接過來待段時間?”
上大學后的寒暑假,周靄很少再回去,他要麼留在學校,要麼就跟陳潯風往外地走,大一的春節他們和陳禎在海南跨年。大二的寒假陳潯風去河北勘址,當時他走一周,自然就帶著周靄,最后兩個人是在高鐵上過的年三十。
所以周靄從出來上大學后就再沒回去,他沒回去,自然也沒再見過周佑寶。
可能是從小到大的經歷養成性格,在各種人際關系里,周靄都不算主動方,他有時候會想起周佑寶,但他幾乎不會主動聯系和接觸周佑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