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靄朝他比了個睡覺的手勢,輕輕的,若是能出聲,他大概會輕輕說一聲:睡吧。
周靄自己下午還排了要輸的液體,而且他和陳潯風也還沒有吃午飯,等醫生帶著護士過來給陳潯風上了藥安上儀器后,周靄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
他的手機總是保持靜音狀態,所以他才看到手機上周銳誠撥過來兩個未接電話,電話后面就是未讀的短消息:你跑哪去了?!你弟弟醒過來就一直在哭著找你!爸媽不在家!你當哥哥的連弟弟都顧不好?!
周靄的目光淡淡掃過滿屏幕的問號與感嘆號,直接刪除短信然后切屏,他看了一眼旁邊睡著的陳潯風,又抬頭看了看他剛掛上的液體瓶,然后關了病房里的兩顆燈,闔上病房的門出去了。
離開住院部大樓,周靄并沒有去自己早上輸液的門診樓,他根本沒準備再去輸液,而是打車回了趟家。
昨天晚上去醫院去得著急,他什麼都沒帶,這次他回家收拾了些書和衣服,然后返回醫院,去病房前還轉去病區食堂打包了兩份素淡的飯。
周靄再推開陳潯風的病房時,才發現睡著的人已經醒了,陳潯風側坐在床上,病房里燈光黯淡,但他的剪影輪廓清晰,陳潯風微低著頭,后脊骨和頸骨連成微彎的線條,正在拔自己手上的輸液針頭。
聽到周靄關門的聲音,他很警惕的抬頭看過來,他的面色隱藏在陰影里看不清楚,但手上的動作卻停下了。
周靄看了那邊一眼,按開了門邊的燈,兩個人瞬間籠罩在光照下,兩個人直直對視,陳潯風輕抿了抿干裂的唇,然后在那邊叫了他的名字,聲音有些干:“…周靄。
”
叫了他卻又不說下一句話,周靄往他床邊走,目光先放在他擱在膝蓋的手背上,陳潯風對自己并不仔細,拔個針頭,手背上都流出細細的血路。
周靄的目光掃過,然后越過坐在床邊的他,先抬手摁了呼鈴叫護士,收回手時,周靄低頭看見的是陳潯風黑發凌亂的頭,就停在他的腰.腹處,似靠未靠,周靄沒有感受到他壓過來的力道,但周靄可以聞到他短發間洗發水的味道。
周靄輕輕的呼出口氣,他拖了后方的凳子坐下,先關了一直往下滴水的輸液管,然后拿起陳潯風搭在膝頭上的手,陳潯風比他高,肢體骨骼疏朗,就連手也比他的手大。
周靄捏著陳潯風四根長長的手指,低頭用棉簽抿掉他手背上的血道,他能感覺到陳潯風的目光由高處而來,就停在他臉上,如有實質。
“我以為我又在做夢。”陳潯風突然說,聲音低又啞,恰好只是周靄可以聽清楚的程度,他看著周靄低垂的睫毛和鼻梁線條,說:“這兩周,我大部分時間都在睡覺,所以我天天都在做夢。”
“但是你真的在這里。”
周靄手上的動作微停,護士在門口敲了兩下,然后推著裝備各種醫療器械的推車進門來,推車的聲音立馬打亂房間里的安靜氛圍。
周靄抬起頭看了一眼,扔了手上的棉簽,從位置上站了起來,他站在旁邊看護士給陳潯風重新拿新針管輸液,護士邊扎針邊與他們說話:“怎麼搞得?開胸手術都做了還怕輸液?怎麼把針頭都拔了。”
陳潯風沒說話。
護士又抬頭看了一眼旁邊沉默的周靄,她問周靄:“你們是朋友?兄弟?就你們兩個人啊?他這還得住個小一周哦。”
第39章
陳駟流將批改后的試卷疊好,才放回到對面周靄的手邊,這依舊是不需要訂正、完美的像是標準答案的一張卷紙。
對面的周靄臉色淡然,微垂眼睫,只低頭收整著自己打開的書。
陳駟流的手指輕輕攥成了個拳,自從上次,他在周靄面前表現出清楚的試探后,周靄就變得極其恪守時間,以往周靄總會在書房里多學會,但現在他是到點才進書房,準點就離開,像是完全不想再和他多待哪怕半分鐘。
“你昨天晚上發燒了?”陳駟流的視線一直放在周靄身上,他的聲音放得很溫柔。
但周靄的回應只是抱著書出了書房的門,門在后方自動闔上,發出“咔噠”脆響,然后,這間房里只剩下他一個人,陳駟流皺緊了眉,兩只手插.入自己的發叢,懊喪的低下了頭。
晚上11點,周靄從浴室里出來,他換了套外出的衣服,看到手機上網約車司機發過來的消息,然后他背上了書包,離開了空無一人的別墅。
出租車停在中心醫院的大門,但周靄并沒有去門診樓陪護周佑寶,周佑寶有保姆、有護工、有爺爺奶奶和在外地掛念他的父母,周靄要去的,是旁邊的住院病區。
夜晚的住院病區安靜無比,周靄輕壓下門把手推開門,才發現里面的陳潯風依舊沒睡,他又側坐在床上,微躬著背在看手機,察覺到動靜,陳潯風偏過頭來,目光直直看向周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