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也就隨著“青焉”的尸身被挪起,司韶令近距離之下,終是看清了,原來他們一直沒能找到的機關,就在棺材底下。
棺材碎裂后,又被“青焉”一時壓住。
便一霎時間,急涌而入的箭雨幾乎將“青焉”扎成篩子,整間房屋卻再一次翻轉。
陡然墜落中,江惡劍也已托住失衡的司韶令,穩穩落于腳下如陵墓般偌大的“無門”。
微閉雙眼,迅速適應了四周黑暗,他們不出意外地看到了最先來到此處的司恬爾幾人。
以及,僵立在四處一動也不動的所有北州鬼士。
更確切地說,這里前幾刻還與司恬爾幾人糾纏不休的眾多鬼士們,就在察覺到頭頂江惡劍的到來后,便極為詭異地悉數止住身形,再也不曾有任何動作。
包括青冥,由于他墜下后實際始終伏在一鬼士的身上,因而才能拖著傷軀神不知鬼不覺地穿行在幾人不遠處,對他們一舉一動都了如指掌。
此刻他身下那鬼士卻不管他再如何驅使,都不肯再動一步,無疑使得他突然被動,雖不知究竟為何,為不被發現行蹤,只得暫時一言不發地隱在了角落。
司恬爾與祁九坤倒顧不得尋他的藏身之地,讓他們正難掩心切的,當然是無歸頸后的傷痕。
無歸是和元,信引并不似天乾和地坤一般敏感,不知道是否因為這一緣故,他對于這些鬼士的撕咬略有遲鈍,頸后分明已一片狼藉,神智倒暫無變化。
“他怎麼了?”
司韶令尚不了解這些北州鬼士的與眾不同,見祁九坤面容極其凝重地替無歸先行包裹住傷口,不由皺眉問道。
“死瞎子!”
司恬爾一見到司韶令,眸子里破天荒地蓄滿氤氳,甚至睫上血珠被無知覺的水霧沖開,也沒有心思問他們如何找到這里,只焦急開口詢問。
“你身上可還有金菩提?”
她問的當然不是曾經在江寨時的那幾顆,而是大半年前,五派最初找到司韶令時,尉遲驍特意為他又帶去的三顆。
其中一顆被司韶令當場喂給江惡劍,卻又叫江惡劍推回了他的口中,而另外兩顆,司韶令則收了起來。
但也不確定后來司韶令舊疾嚴重時是不是已經全部服下,更不知對無歸的情形是否有用,司恬爾只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胡亂問道。
“抱歉,”司韶令卻少有地對她道,“早已不在了。”
除了司韶令至今無人知曉,當時余下的兩顆金菩提,其實是被他摻入了曾送給江惡劍的那一包糖瓜里。
他那時千方百計地逼迫江惡劍將其吃得一絲不剩,除了那是他親手準備的“喜糖”,最關鍵的原因也在于此。
也曾后怕過,倘若沒有后來這兩顆,江惡劍會不會便死在金羽驛,再也救不回來了。
所以他此時看著司恬爾的模樣,只能面無表情地狠心回絕。
“……”
司恬爾聞言眸色瞬時灰沉。
“他沒有像其他人立刻分化,也說不定對和元是無效的,”沉默良久的祁九坤開口,似在安撫司恬爾,“我們當務之急是趕快帶他離開。”
“分化?”司韶令眉頭緊鎖,“他也被青冥咬了信引?”
“不是青冥,是這些鬼士,”祁九坤簡短道,“他們專挑人信引功擊,目前看來,可將人同化。
”
“……”司韶令乍然向四處望去,明顯一陣出乎意料。
也這才注意到與不世樓情景幾乎一致,這些鬼士們對江惡劍有種莫名其妙的忌憚。
卻就在他暫且壓下心中疑問,意圖盡快找到其他出口之時,站在他身旁的江惡劍忽然動了動。
其實自司恬爾提到金菩提時,江惡劍臉上神情便不自覺地透出古怪。
金菩提。
像是不清楚自己為何會對這幾個字生出十分強烈之感,他無措地看著司韶令片刻,尤其看見司韶令回答司恬爾的詢問時語氣間隱約夾雜的無奈,眸間更微微閃爍。
那是本該屬于司韶令的金菩提。
最后連江惡劍自己也不知為什麼,腦中不斷浮現這一句,仿佛是在心中掩藏了一遍又一遍的遺憾,在這一刻終于找到機會得以稍微填補。
只見他忽然垂眸跪地,側身撕下肩頭殘缺的布料,將自己仍在流血的傷口,徑直抵向了無歸的嘴角。
他償還不出金菩提,但他的每一寸血肉,都可以獻供。
而也在他曲下雙膝的同時,另一幕不可思議的,是許久未動的鬼士們,竟悉數緊隨其后,也紛紛跪了下去。
始終背負青冥的那一個也不例外,俯身間,干脆地將震驚的青冥狼狽摔落,使得他不得不暴露在幾人眼前。
第186章 死門
江惡劍的出現已是出乎青冥的意料,眼下形勢逆轉,所有鬼士竟隨他一同下跪的詭異情景無疑更讓他驚愕失色,原本穩操勝算的他須臾之間成了此處唯一的獵物,連自己略顯滑稽的模樣也顧不上了。
便迎著數道灼灼視線,他捂著自己一只斷手,拼盡內力,起身朝著一方向瘋了般逃竄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