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說殘忍至極。
然而那時的青冥無論怎麼苦苦哀求,自不可能打動盛怒的青鄴王,甚至連青焉也不曾為他們母子有過一句求情。
只因她自有記憶起便由于身份的緣故不斷接受著王庭內最嚴苛的訓練,也不過十歲年紀,卻對親情僅剩無知無覺的麻木,甚至對于這個拼了命也要留下青冥的母妃,是仇恨的,恨她將所有的溫柔,都給了這早該被處死的廢物。
所以哀求無果過后,滿目滿耳皆是猙獰和慘叫,青冥卻最終冷眼,看著他的母妃終于在煎熬里咽了氣。
而后,當他臨刑之際,又格外冷靜地同青鄴王提出,總歸要死,不如嘗試將自己煉為“丹人”,萬一成功了,只會比北州的洗骨丹威力更強。
在他人看來,他目睹自己母妃慘死,還能有此番忍辱負重,實屬魄力驚人。
卻只有他自己知曉,他本可以在他的母妃受刑之前提出這一建議,并嘗試以此作為條件,救下他的母妃。
但是,他沒有。
他想讓自己記住這份絕望和恨。
與其往后處處受制于人,不如從此沒有了母妃,他也不會再有任何弱點。
所以他僅有的一個要求,是繼續住在無門。
一邊懷念他的母妃,一邊痛恨著所有人。
尤其,自知曉他的存在,便幾次三番將他踩在腳下羞辱的親妹妹——青焉。
也就在不久前,他奉青鄴王之命找上魏珂雪時,魏珂雪曾“有幸”見識過無門里面的情景。
陰詭如他,在看到其中情景時,也不由得驚愕。
里面關著眾多的女子。
每一個來回走動服侍的女子,都身著獨屬于神門的雪白長袍,手持玉白匕首,以云火面具遮擋面容。
乍一看去,仿佛有無數個青焉,場面詭異至極。
“廢物。”
而當中一個應青冥的命令,瑟瑟發抖地在他臂上劃下血淋淋的兩字,并開口說出青焉曾對他說過無數次的話,下一瞬,那女子便被他反手割了喉嚨。
“笨死了,教了這麼多次,還是學得一點也不像。”
青冥只拍了拍對方濺滿鮮血的面頰,柔聲道。
——這便是無門的最恐怖之處。
每一個被青冥隨手抓回的女子,無不需要扮作青焉的模樣,被迫學著青焉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像青焉一樣辱罵他,傷害他。
卻只要被他看出一絲破綻,則會頃刻沒了性命。
至今為止,對方學得再是看起來天衣無縫,依舊無一人免遭毒手。
因為想要在青冥面前做到與青焉一模一樣,根本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無人注意過,每次青焉將他碾踏于腳下的時候,都會下意識以她辛辣甜膩仿若漬過的梅子信香來壓制他。
并不會令四周都坐立不安的濃烈,也便從來不曾被人發現。
但那一絲絲侵入他肺腑的挑釁,分明是在提醒他,他再怎麼掙扎,卻天命使然,他的信香不如她,活該他是最初被舍棄的廢物。
所以說——無一人幸免。
沒有人能做到連身上信香也與青焉一致。
也因此,魏珂雪雖然不知這具體緣由,卻在聽說了將青冥帶走的“青焉”竟就是司恬爾所扮時,拼著最后力氣,朝司韶令露出了那意味深長的一笑。
他可以篤定,不知從何時開始,司恬爾就已暴露了。
恐怕青冥所表現出的一切情緒,都是假裝沒有看出司恬爾的身份,包括他主動提到關于青鄴的計劃,都不過是為了,能在幾派手上順利地脫身而已。
他為了活著可以將自己煉為丹人,遑論是失去一只手,這份痛不及他曾經歷過的萬分之一。
至于那之后,他與司恬爾,究竟哪一方才是獵物,還不得而知。
司韶令,更無從知曉。
哪怕他掌管敕風堂,早已心如鬼煞,但與青鄴王庭相比,不過是無邊地獄里的一條奈河罷了。
他所追查的江寨那些真相,對整個青鄴來說,實際一文不值。
從始至終,他和江惡劍,都是青鄴王眼中的螻蟻。
而司韶令更沒能看見的,是就在司恬爾帶著青冥離開前一刻——
無歸醒了。
說來,自司韶令來到敕風堂,無歸就已經在這里多時,看到聽到的,自然也比他多些。
無歸倒沒有見過青冥,卻隱約聽其他侍奴私下傳過,青鄴王庭里住著個滿頭白發的鬼,不知是何身份,專門殘殺與神使樣貌相似的女子。
由于青冥的身份鮮少有人了解,他沒能探聽出更多有用的消息,久而久之,只以為是什麼被妖魔化了的無稽之談。
因而從青冥一現身,那時在密室外與他第一個照面的無歸,便沒來由的慌了手腳。
第179章 醋意
可惜的是,無歸被青冥重傷后來不及知會司韶令,已失去了意識。
直到這幾度混亂過后,他從昏暗角落里醒來,周遭喊殺嘈雜,隔著重重人群,他一眼望見了將青冥帶走的司恬爾。
白霜的背影模糊閃過,眨眼隱入人海,也讓無歸心沉到谷底,急迫起身一時忘記了身上傷勢,踉蹌著緊隨司恬爾消失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