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來敕風堂從來不只是為了查明當年真相,那曾逼得江惡劍死在他面前的南隗江湖,他再也不想踏入一步。
“我們倒也不打算立刻回去,只是這敕風堂里實在危險,你既然已得知一切,沒有理由繼續留下,且當初的事都是魏珂雪一手所致,你們現今已是清白——”
“我們并不清白,”司韶令卻望著始終不允任何人靠近他的江惡劍,打斷司瀾道,“也不需要。”
“興許我日后仍會與你們刀劍相向,今日一別,你們權當不曾認得我便好。”
“你胡說什麼——”
而這次又從一旁陰影里現身的,則是尉遲驍。
奈何他正出聲之際,卻突然被另一個聲音打斷。
“那你不想知道,為何今日唯獨沒有神酒弟子前來麼?”
是扶心大師。
他們三人護著其他弟子安全離去,便全部又折了回來,還有仍舊放不下江惡劍的昭蘇。
“……”而聽他又提到神酒,司韶令微微一頓。
只見扶心大師倒也不賣關子,只溫聲與他解釋:“就在前段時日,神酒因一場內訌迫使坊主卸任,已離開了門派,現今各個分壇正為爭得新堂主頭破血流,所以此次并未與我們同行。”
“……”
司韶令無聲地眉心緊蹙,無疑聽懂了扶心大師的話。
司恬爾潛入敕風堂,果然并不在五派的計劃之中,怪不得她以青焉的身份出現時,幾派掌門卻毫無所知。
“為何內訌。”而司韶令繼續開口詢問,盡管心中已隱約有了答案。
“因為她無論如何都不同意,利用她與你的關系為五派探聽情報。”
“……”司韶令不語。
——別在這里繼續添亂,還是說你賴著不走,是為了替他們套取情報?
——你現今一個連內力也使不出的廢物,有什麼值得我套取的?
那時司恬爾突然殺氣騰騰的樣子,似乎有了原因。
但對司韶令來說,卻也不算過于震驚。
所以他始終面色不變,只聽扶心最后又道。
“我們會在敕風堂附近等她,待她從青冥口中探得消息,遲早也會與我們匯合,否則她方才不會刻意泄露身份。”
原來他已經看了出來。
也確實,司恬爾早已提醒了他們。
而原本無人猜到眼前這陰狠毒辣的神使會是司恬爾所扮,但當江惡劍險些要了青冥的命時,司韶令與“青焉”一同阻止的舉動已引起了扶心和司瀾的不解。
以司韶令的立場,斷不會允許青冥兄妹二人聯手,也就沒有理由阻攔江惡劍取其性命。
可他止住江惡劍,更對江惡劍也認“青焉”為主的態度一直極為冷淡,以他對江惡劍的感情,實在怪異。
尤其,司恬爾那一聲“丑八怪”更讓扶心確定了她的身份,畢竟司恬爾自幼便這般叫他的大山魈,哪怕她扮作青焉,扶心一聽便知她的語氣。
“我與你說這些,只想告訴你,江湖浮詭,卻非江湖之錯,你可以怨我們推波助瀾,都是逼迫他當初溺斃的罪魁禍首,但不能否認,也有人對你的情義不摻沙石,所以,不需對整個江湖感到懼恨。”
“當然,是去是留,由你自己做主。”
“……”聽扶心說完,難得的沉默片刻,司韶令只回他這一句,“放心……我自有去處。”
“誰?”而司韶令話音方落,一旁尉遲驍則終是詫異地聽懂了他們的談話,“誰泄露了身份?”
顯然,唯獨他直到現在也沒能認出司恬爾來。
不過就在不久前密室陷入雜亂的一剎,也仍舊是他和昭蘇不約而同地最先沖向魏珂雪,生怕他趁亂逃了。
所以此刻,正被他反扭了手臂提在身側的魏珂雪也在意識模糊中聽見了他們之間的對話。
于是司韶令正欲擺手趕客間,面上驟緊,驀地向他看去。
魏珂雪竟在沖他笑。
嘴角和牙齒沾滿了血腥,入目卻只有漆黑,像陰魂不散的鬼。
只可惜的是,下一瞬,他便因傷重而昏死了過去。
那一笑便仿佛是司韶令一人的幻覺。
扯得他心下發沉,猛然掃向四周,終是意識到,祁九坤和重傷的無歸,都不見了。
第178章 無門
在青鄴王庭,也有一處相當于冷宮的地方,或者說,比冷宮更讓人望而生畏,幾乎所有侍奴不到萬不得已,皆會繞道而行之地。
便是“無門”。
專用來停放尸體——也是青冥自幼的住所。
因雙生子不祥,青鄴王下令將才出生的他立即處死,奈何他的母妃實在不舍,便買通侍奴,私自留下了他的性命。
所以十歲之前,他一直被偷偷養在此地,不僅每日與死人為伴,也常常食不果腹,本就孱弱的身軀更相比同齡人纖瘦無比。
但或許正因為此,他沒了尊貴的身份,對他唯一的期盼就是活著,那十年里,反而是在角逐激烈的青鄴王庭里不可多得的“安逸”。
直到事跡敗露的那一日。
烈日當空下,他親眼看著他的母妃遭受炙刑而死。
不同于火刑,所謂的“炙”,并非烈火焚燒,而是需行刑者始終將火勢控制在一定的范圍內,目的就在于,使人在清醒狀態下慢慢地,飽受折磨地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