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底,她對青鄴即將實現的大業而言,還不如他這廢物更有用些。
“哦,”誰知司恬爾柔聲笑了笑,笑聲憐憫又狠毒,“你怎麼確定,他不認得我?”
“……”
聞言猛抬眸看去,青冥一張臉忽地變得扭曲,卻隨即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又強行擠出比哭還難看的笑。
“看來是兄長低估了阿焉,那阿焉不如就試一試,便知道了——”
“小鬼士,過來。”
而青冥正以言語激著司恬爾,似乎篤定對方定要當眾出丑,只怕她不肯嘗試,沒想到司恬爾已打斷他,隨手朝江惡劍招了招,輕佻開口。
也更讓青冥一瞬如死人般灰了面容的,是將他視為空氣的江惡劍,竟然在司韶令身旁佇立半晌,真的動了。
第175章 瘋魔
的確如司恬爾所說,在青冥極其難以置信的目光里,江惡劍動作僵硬地一步步朝她走了過去。
卻當然不是僅憑司恬爾的一句話。
而是無人看到,當司恬爾話音落下的同時,司韶令隱在袖底的指尖輕動,在江惡劍腕上點了兩點。
尚不知司恬爾此番前來究竟想要做什麼,但司韶令大抵能聽出,她的最終目的,應與“青冥大業”有關。
天下存亡自然早已與他無關,但從魏珂雪先前那一番話來看,此事似乎也涉及了北州王庭,事關厲云埃的安危,便不論如何他定要弄清楚其中原委。
所以對司恬爾這多少有些囂張的強行“聯手”行徑盡管十分不滿,司韶令還是暫時配合著她,以成全她故意在青冥跟前的賣弄。
只不過,暗示江惡劍的舉動實在細微,司韶令倒并不確定江惡劍真的能明白他的意思,他也不曾強求,就算江惡劍沒能領會也無妨,司恬爾既然敢同他賭,就該想到若是賭輸了,該怎樣收場。
倒是意外的,江惡劍始終對他一人全神貫注,似根本聽不到周遭的聲音,可一旦周圍有何危險,抑或像司恬爾僅是隨口的一句話,他竟全部都了如指掌,眼下立刻從司韶令的小動作里接收到了他的意圖。
因而司韶令臉上的震驚,倒不完全是裝出來的。
他突然意識到,江惡劍并非表面的木訥無情,反而要比常人更為敏感,他僅僅是,分辨不出自己的喜怒哀樂罷了。
其他鬼士也是如此,還是僅有江惡劍這般?
也讓司韶令又微有些哭笑不得的是,江惡劍雖說反應極為迅速地走向司恬爾,但這一路上,并未松開他。
他就那麼扯著司韶令一起,走到了司恬爾面前。
“不可能……”
而最不愿相信此情此景的,無疑是青冥。
哪怕司韶令在江惡劍眼里依舊是唯一的例外,但也不能否認,他確實聽從了“青焉”的命令。
這樣一來,青冥簡直就像個笑話。
他隱忍數年,忍受那些非人折磨和屈辱,費盡心機才將自己練成了這怪譎可怖的丹人,本以為終于能將對方也踏于腳下,結果到頭來,再一次被對方輕而易舉地超越。
江惡劍身上的一切謎團,原本只讓他疑惑不甘,但自“青焉”出現后,幾乎一剎摧毀了他近二十余年的信念。
“兄長看也看了,接下來,可就要挨罰了。”
司恬爾明顯心滿意足地晃動腳尖,在司韶令陰沉沉的注視下,忽地將手上把玩良久的玉白匕首扔了下去,準確無誤地扔在江惡劍的掌心。
“小鬼士,你就用這個……”一邊說著,她一邊又歪頭稍加思索,“再怎麼說也是我的兄長,我不便太過計較,要不然……就把他的一只手給我剁了吧。
”
“……”
若非司韶令一早便知她是由司恬爾所扮,都要因她這副乖戾的模樣而懷疑,青焉根本就沒有死。
而司恬爾最后說得輕快,也讓在場大多數人有些措手不及。
愈發無法理解這一對來自青鄴王庭的兄妹,怎得在如此緊要關頭先互相殘殺起來了。
“……”青冥對司恬爾的話倒沒有驚訝,顯然以青焉的脾性會做出這些舉動極為正常,但他沉浸在自己坍塌的希望里不久,不知想到什麼,此時又驀地朝司恬爾看去。
“阿焉,”他一反前一刻頹喪,語氣竟裹了少許興奮道,“你真的……能控制他做任何事?”
司恬爾嗤聲一笑,沒有回答他,只沖江惡劍又道:“還愣著麼?”
顯然,她方才的話并不是玩笑,也打算就借此來向青冥證明,江惡劍可以任由她差遣。
于是她這次與江惡劍說完,只見對方果真又有了反應。
自是司韶令再度暗地里示意他,就按司恬爾說的去做。
便驟風掀出滿室寒意,當骨肉拆離的一剎脆響沖入所有人耳膜,猩紅陡然映進無數眼眸,像鮮艷的繁星,無不因詭異而滿身汗毛豎立之下,江惡劍已一眼不眨地,斬斷了青冥的一只手。
白玉匕首被血淚浸得溫潤,幾指在他眼前蜷縮著,依稀露出星點森白骨節。
就是這一只手,動了司恬爾的人——一掌震碎了無歸的五臟六腑。
司恬爾從那一角落里收回目光時,江惡劍也面無表情地起身,嚇得旁處弟子又發出驚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