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
眼見五派幾人皆因陶恣的話而若有所思,尤其扶心大師看向自己的目光明顯有所懷疑,魏珂雪罕見地怒道。
“多說無益,我也無心再一遍遍的逢人解釋,”而他說著話鋒一轉,面朝那白少俠道,“既然白少俠另有打算,我們也不必勉強。”
“說到底,背叛南隗武林的罪魁禍首是司韶令,我們切勿再中他們的離間計策拖延時間,不如把江惡劍就先交出去。”
“至于司韶令……不如今日誰能將其手刃,誰就是青崖盟的盟主!”
時局逆轉,魏珂雪儼然十分清楚,唯有以盟主一頭銜來徹底引開眾人的注意,且目標里少了江惡劍這難纏又狠戾的瘋狗,反而讓所有人又躍躍欲試起來。
畢竟單獨一個司韶令,已不是他們的對手。
于是魏珂雪這番話一出,周遭只靜默了片刻,便再也抵不住誘惑。
“魏掌門——”
“你們五派徇私不講道義在先,就別怪我們也不留情面!”
連扶心大師的話也無人再聽,隊伍里的幾人互相對視一眼,下一瞬,不約而同地拔劍而上。
劍氣縱橫,掀起來自四面八方的錚鳴,像浩然罡風,也像食人的虎狼,悉數圍向司韶令。
江惡劍見狀自是飛身抵擋,誰知那白少俠這時又突然出手,任江惡劍滿目殺意地回手一劍直奔咽喉,然而被對方早有預料地躲避,并緊隨他再度纏上。
危急之下,江惡劍下意識望向祁九坤,本以為他必然會擋于司韶令身前,不料祁九坤掌風忽掃,掃開的卻是魏珂雪趁亂落于他身旁的一道“青山指”。
無疑感受到了前一刻與自己相隔咫尺的殺機,陶恣愕然抬頭,仍不敢相信,魏珂雪為了滅口,這一次連他的命也要奪去。
而與此同時,司韶令依靠本能地堪堪避過近在眼前的鋒芒,但到底無法再強提內力,身形稍顯遲緩。
不過令他也目光一動的,是最先擋在他前方的身影,竟是一旁原本看起來十分討厭他的昭蘇。
有昭蘇護他,五派的人雖也全部加入戰局,倒都不慌不忙。
便也沒人注意到,昭蘇出劍如月光涌動,皎白卻冰冷,利落得完全不像十幾歲同齡女孩,隔開迎面來襲幾人,轉過頭,分明忍耐已久地瞪著司韶令。
竟是在眸底氤氳充斥間,幾番努力,更加讓司韶令意想不到地——終于開了口。
“說好的……和江慈劍一起闖蕩江湖!”
纖細的聲音因多年不肯開口而有些磕絆生澀,卻極為堅定。
也猛然使得司韶令在一剎那間,想起了她的身份究竟為何人。
可也幾乎在這同一瞬間,司韶令驀地抬起頭,隔著無際洶涌,灰蒙蒙的瞳間映出千萬銀白發絲。
如張牙舞爪的邪魅鬼魂,將江惡劍吞噬。
那白少俠,或許應該叫他為——青冥,不顧江惡劍刺穿他肩頭的鷙狠,正雙臂大敞,擁抱著江惡劍,偏頭一口咬在江惡劍的頸后信引。
第161章 丹人
——青冥浩蕩,大業將至,王上,我會等著你們。
這是玄薊臨死時對蕭臨危說過的話。
但他口中的“青冥”,卻并非是此青冥。
此青冥,是一個自出生起,便被處“死”了的人。
因為在青鄴,雙生子預示著大禍降臨,必須處死其中一方才可避免,而他,正是與敕風堂神使青焉一同出生的兄長,也是因天生體弱而被舍棄的那一個孩子。
所以為了活著,他必須死——把自己活生生變成了一個人不人鬼不鬼的“丹人”。
丹人——是人,也是丹。
誰說洗骨丹一定要是可隨意被人銷毀的丹藥?
他與丹藥合為一體,若真能練成,那麼憑他一人,既可扭轉乾坤,又能操縱乾坤。
所以他為完成青鄴王庭布局多年的大業,不惜拋棄作為人的一切尊嚴,以身為容器,將自己煉制成不同于北州的,獨一無二的“洗骨丹”。
更準確來說,是化乾丹。
操縱猛獸,才是極樂。
哪怕那“煉丹”過程非人所能承受,也時常被青焉嘲諷為“廢物”,甚至曾強行在他臂上劃出這兩個血字,借此提醒他已與她的偶人們沒有任何不同。
他始終一聲不吭,自那之后,每當看到手臂的傷口痊愈,便自己再親手剝開,一直保留著血淋的印記。
若這世間無他一個人的容身之地,他就放棄做人,只做那個可俯視整個世間的主宰。
他為自己取一“冥”字,便是徹底將自己泯滅。
卻也絕不甘心就此放棄整個青冥。
而如今,他就快要成功了。
青鄴針對于北州的計劃早已在悄然進行,他僅剩的目標,其實是從南隗一眾武林高手中,挑選出一位最讓自己滿意的——鬼士。
不需大費周章的借助《清心曲》,只聽他一人號令的鬼士。
因而就算他主動請命以“白少俠”的身份潛入南隗,青鄴為防止魏珂雪別有用心,同意他趁此機會奪得青崖盟盟主,以掌控半個南隗武林。
但這些,是魏珂雪所求,他卻從始至終不曾真正在意過。
他要的早已不是得到任何人的認可,更不是區區青鄴王庭施舍的信任,也不是青鄴的王位,而是要天下所有人,都是生死由他擺布的“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