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即鐵鏈嘩啦響起,籠罩在頭頂的柵影忽地撤離,連空氣都瞬時雀躍涌動。
可惜江惡劍的手腳因長時間被迫撐伏于地上,眼下幾乎失去了知覺,一時間,仍保持趴伏的姿勢,無法立刻動作。
“看來你的確很喜歡這里,”頭頂響起青焉依舊戲謔的一句,“可一直這麼關著你,我倒有些無聊。”
“不如出來陪我做些有意思的事。”
江惡劍正沉默著盡量找回力氣,只覺呼吸一窒,緊纏于頸上的鐵鏈此刻已被青焉攥在手中,猝不及防地扯著他向前。
由于感知還未恢復,身軀難以平衡,更格外沉重,被青焉狠戾一扯,險些勒斷江惡劍的喉嚨。
青焉卻顯然不打算給江惡劍緩和的機會,徑直朝通往神殿深處的長階走去,也迫使江惡劍強以麻木不已的手腳支撐,極為狼狽地隨她爬下。
意外的,青焉似乎心情大好,每一步走得極為輕快,甚至斷斷續續地哼起曲來,壁間火光搖曳,在常年不見天日的地宮也沾染潮濕的味道,伴隨鏈條與長階廝磨,一聲聲森詭地敲擊在人心底。
兩旁守衛始終目光平平,對此卻毫無詫異,儼然早已習慣青焉的無常。
江惡劍不知她又想做什麼,但能從鐵籠里出來,心下已一陣暗喜。
便一路磕絆中,將周圍情景盡數收入眼底,發現除了與傳說中基本相符的幾個通道——分別通往伏虎、醴酒和生石的訓練場及住所,隱于整座神宮最深處的,正是青焉的沉云殿。
其他倒沒什麼,但乍看去,一扇布滿精致浮雕的石門似有絲絲冷氣滲出,顯得神秘至極。
卻來不及江惡劍多想,青焉腳步已停下。
“都出去。”
忽地聽見她沖守在沉云殿里的侍使道。
江惡劍微抬起眸,瞳間映出匆匆離去的侍使們,又恰與青焉投下的目光相對。
“你猜,我今日知道了什麼?”
青焉蹲下來,掌心一圈圈扽緊鏈條,與江惡劍離得極近道。
“……”江惡劍自不會吭聲,只冷眼看她。
“還要多虧你的堂主,”而青焉突然提起司韶令,讓江惡劍僵硬的視線不由一動,聽她繼續道,“他果真去向我父王邀功了。”
邀功?
江惡劍想到自己為了讓司韶令探得青鄴王庭的謀劃,故意稱陶恣欲親口告訴他關于洗骨丹的消息,難不成司韶令真的從陶恣口中問出了什麼?
“雖說這次又讓他出盡風頭,不過,我也不算虧。”
青焉說著猛向上一提,勒得江惡劍發出悶哼,又笑道:“你這麼好的身手,合該做我的鬼士。”
“……”江惡劍聞言一愣。
“他若不說,我還想不到《清心曲》竟有克制鬼士的作用。”
清心曲……
猛然意識到,讓本已注定暴斃而亡的陶梧奇跡般活下來的緣由,確實是當時祁九坤身邊那老婦人的一首《清心曲》。
司韶令把這個告訴了他們,也算做留下陶恣二人的一個交待。
不然當時在場人數眾多,此事遲早也會傳入青鄴。
只是如此一來,江惡劍便有一事想不通——
半年前在金羽驛的五派弟子當中,定也藏了青鄴派去的奸細,為何那奸細卻一直沒有把這一重要消息告知青鄴?
“那兩個不自量力的小子,原來也早就私定終身,怪不得變成鬼士之后,和尋常人不一樣。
”
什麼?
青焉隨后的一番話,又聽得江惡劍一頭霧水。
她的意思,是指陶恣二人已私下結為夫妻?
且不說陶恣還未分化,陶梧喜歡的人分明是司韶令,這不是眾所周知的事情?
就連陶恣每次與他作對,也都是因為他和司韶令糾纏不清而替陶梧打抱不平。
江惡劍微微皺眉,不管怎麼看,起碼在陶梧被迫成為鬼士之前,他們二人絕對不可能是青焉所說的親密關系。
司韶令為什麼要誆騙青鄴王庭?
誰知正思緒紛亂間,江惡劍聽到青焉又道:“雖然現在還不能確定,究竟哪一個才是關鍵,但我倒可以都試一試。”
什麼?
“清心曲嘛……我從今日開始習練,練成之前的這段時間,我就從里到外的,讓你屬于我,再心甘情愿服下洗骨丹,做我的小鬼士……”
“……”
江惡劍聞言險些啐她一臉。
他本就是因洗骨丹而強行化為地坤,現今竟又要他變回天乾?
卻不待江惡劍開口,只見青焉話音方落,盛滿深邃笑意的眉眼陡然一狠。
一剎那間,天乾的濃烈氣息傾灑,江惡劍滿腔皆是燒灼,像被成千上萬顆鹽漬過的梅子淹沒,辛辣的甜強入肺腑,沉郁而妖媚,在他眼前籠下無邊黑黯。
她在用天乾信香逼迫他發情。
再不加掩飾地猛從青焉掌下躍起,江惡劍行動已然有所恢復,盡管受身上傷勢影響,比起以往略遜一籌,但他心知,自己不可繼續任她擺弄下去。
也是此刻江惡劍才恍然明白,司韶令之所以謊稱陶恣二人的關系,大抵是擔心自己始終不肯妥協,在籠內撐不過去,才刻意引導青焉效仿那兩人,讓她這麼快就放出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