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死!”語氣陰狠說完,鳳毓起身又猛然一鞭,這次直奔江慈劍幾近失去知覺的胸口,分明是要取他性命。
也就在她怒而揮鞭之際,本癱坐在地的江慈劍竟一聲大吼,不知哪來的力氣,強撐著躍起,一頭撞向她。
而鳳毓原本不屑冷笑,卻與此同時,她忽地察覺身后動靜,但已然來不及她躲閃,江慈劍兩臂正死死將她半身拖住,因用力過猛,釋出紛飛的信香,透骨寒氣中驀然有烈烈酒意傾灑。
短暫的一瞬間,已足夠隱在屋外片晌的司韶令猝然現身,攜著劈山倒海的一劍,毫不猶豫刺入鳳毓胸口。
長劍穿過,血光與赤袖相融,如熠熠紅燭,映亮這森涼的一角。
直到滿屋酷烈酒香化出絲絲醇甜,江慈劍仍僵硬抱著鳳毓,抬眸間,與司韶令四目相對。
那一刻,盡管司韶令臉上還沾著大片猩紅,在江慈劍的眼里,依舊像所向披靡的絕世仙人。
自是在鳳毓最憤怒之時,江慈劍便發現屋門旁司韶令一閃而過的燦艷袖口。
他見鳳毓罕見的不在長生池,本以為她終忍不住欲對江盈野出手,誰知他前去江盈野的住處,沒能找到鳳毓,才又匆匆趕到此處。
以司韶令的身手未必打不過鳳毓,但司韶令儼然也看出了蕭夙心始終未醒一事實在蹊蹺,為避免與鳳毓纏斗過久,二人難得默契地合力給與她這致命一擊。
“娘……”
再顧不得鳳毓,江慈劍慌忙轉身,無視周身劇痛連滾帶爬地沖向蕭夙心。
誰知無論他如何在耳邊喚她,輕搖她的肩膀,她依然毫無反應地雙目緊閉,若非她胸口微有起伏,險些要以為她沒了呼吸。
“……”
而連司韶令也在旁不明所以間,忽聞詭異冰冷的輕笑傳來。
是已倒地的鳳毓。
江慈劍啞然看去,看到她就那麼直直瞪著蕭夙心,自嘴角勾出這聲極淺的笑后,臉上神情戛然而止。
是她?
江慈劍一愣。
隨即想到,確實,她似乎對蕭夙心的沉睡一直沒有表現出任何意外!
突然心如擂鼓,江慈劍緊張至極間又猛地回憶起什麼,心下驟涼,指尖顫抖,忽探向蕭夙心的嘴唇。
果不其然,那上面仍留有殘余的少許毒粉。
竟然是鳳毓方一進屋便朝蕭夙心甩去的那一鞭!
雖被江慈劍驚險攔下,但她的目的,并非真的以此傷她,而是鞭梢飛快從她面龐掃過時,頃刻浸入她口中的毒粉。
她是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哪怕無法親眼看著蕭夙心死在自己手里,那毒粉也遲早會要了她的性命。
思及此,江慈劍不敢置信間,神色恍惚地徑直將沾有星點毒粉的指尖送向自己口中,想要確認那毒粉并不是自己所想。
被司韶令及時皺眉攥住。
“我聽說長生池有……一種用來煉丹的毒粉……”
江慈劍掙動兩下未果,滿是血痕的臉頰抬起,訥然對司韶令道:“名為黃泉路……”
“會,會讓人在睡夢中五臟六腑俱毀……”
江慈劍說著,眼睫一動,眼淚便混著血水落下。
“沒有解藥——”
“她會沒事,”卻見司韶令遮住他從未如此崩潰的雙眼,突然沉聲打斷道,“我可以救她。”
掌下江慈劍正有動作,司韶令又緊隨其后道:“但我的解毒秘法,不可外傳,你需捂住眼睛。”
“阿邵……”
“你耽誤一刻,你娘和腹中胎兒便可能再也救不回來,你不信我麼?”
晦黯中,司韶令一雙閃爍的眸子卻并不是他所說的一般堅定。
他也是猶豫的。
倒不是他沒有把握救人,而是當江慈劍終于無措地在他掌心里點點頭,司韶令垂眸以另一手從懷里拿出的,實際是他現今僅剩的一顆——金菩提。
這最后一顆,本是他留給自己,若他日不慎身份暴露,或可助他挺過極樂井最殘酷的審訊。
【第二卷 ·完】
第100章 侍使
“你跟著我出入極樂井,對這些東西應該不陌生了。”
火盆噼啪作響,如張開獠牙的兇獸,映亮江盈野幽黯扭曲的側臉。
只見他瘋鷙眸間隱約照出一道奪目的紅,赫然是一血肉模糊的少年,修長纖瘦的身上已分不清血水與赤衣,整個人奄奄一息地倒吊著,如一縷搖曳的殘魄。
“但只剜你的肉,當然還不夠。”
江盈野猙獰地笑了一聲又道。
“我聽說,你的內功在你們擎山獨一無二……”
“不如就,廢了你這里。”
輕巧而狂戾的話音方落,伴隨江盈野猛地抬手,剎那傳出毛骨悚然的皮肉灼響,滿目血淚墜落,摻雜少年再忍不住地嘶吼……
“江慈劍!”
……
敕風堂,不世樓。
驀的一吼,司韶令已從榻間驚恐睜眼。
與此同時,房門“吱嘎”被推開,原本守在門外的侍使聞聲進來。
似是并沒有聽清司韶令高聲喊出的名字,侍使臉上戴著敕風堂云火面具,只恭敬垂下頭。
問道:“堂主……是有何吩咐?”
嗓音異常喑啞,像是喉嚨被烈火焚燒,干澀得聽不出一絲潤澤。
因著方才那突如其來的夢境實在深入骨髓,司韶令就那麼汗津津地凝視著來人,雙目仍布滿血絲,仿佛下一刻就要將對方當做夢里的江盈野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