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那次蕭臨危之所以阻攔司韶令,是因煉制成丹的丹引突然遭竊,而江惡劍若沒記錯的話,煉丹司一切事宜正是由玄薊全權負責。
以林厭的身手,卻能從看守密不透風的煉丹司盜走丹引,定然要有人暗里協助,而玄薊當時就在煉丹司,有人從他的眼皮底下做這等險事,他卻毫無察覺,的確蹊蹺。
幸而蕭臨危將逃離半途的林厭抓了個正著,否則不僅丹引即將落于青鄴手里,司韶令更難再洗清嫌疑,到時連同厲云埃也會卷入其中。
畢竟,青鄴的真正目的,在于蕭臨危和厲云埃的關系。
便趁著苦籠被廢除一事刻意拖延消息傳送的時間,逼迫蕭臨危為平息將士們已高漲的不滿,不得不將厲云埃置于絕路。
卻也沒料到,厲云埃竟以鶴夢驚險化解。
玄薊終日跟在蕭臨危左右,無疑也能從教場那一晚看出,蕭臨危對厲云埃的態度已愈發難以捉摸。
于是干脆又利用那些被蕭臨危“發放”至苦籠的葡萄,一旦取了厲云埃和坤奴們的性命,也就坐實蕭臨危始終對厲云埃取締苦籠的行為心存殺念。
江子溫顯然又是一個意外。
好在的是,蕭臨危與厲云埃因此而關系完全“破裂”,同樣是動手的最好時機。
而這一次,他親自前來,明顯勢在必得。
江惡劍愕然瞪著不遠處的人,終于將所有事情聯系起來,神情卻依舊無法鎮定。
再怎麼說,玄薊也是跟隨了蕭臨危十余年之人,蕭臨危半年前到訪南隗時,除了他的蒼鷹兵,僅帶了玄薊這一個心腹,可以算是蕭臨危唯一的信賴。
且據說玄薊從蕭臨危還是左賢王時便一路輔佐,可謂出生入死,也是擁護蕭臨危成為北州王不可或缺的重要功臣,他有什麼理由突然做起了青鄴的奸細?
還是說,他從一開始便是青鄴埋下的一枚棋子,只為有朝一日能神不知鬼不覺的背叛蕭臨危?
——伏虎、鴆醴、生石。
那麼他就是敕風堂神門中,通常隱藏得最深,也級別最高的“伏虎”?
看似結果已逐漸明晰,江惡劍心底卻又像是涌出眾多疑惑,思緒萬千間,他最想要上前問一問的,則是那個欲對林厭滅口的殺手,究竟受誰指使。
看起來不像是玄薊,若是玄薊,應不會讓那人安然無恙的接受審訊。
何況以玄薊的身份,若對林厭存有殺心,有更多的機會可以下手,但他的目標似乎從始至終,都在蕭臨危和厲云埃的身上。
所以還會有誰……會對林厭如此戒備?
司韶令自那之后便回了青鄴,定然也是為追查此事,若能從玄薊身上獲得些許線索,說不定等自己前往青鄴,也可助司韶令一臂之力。
江惡劍這麼想著,卻當他才心如擂鼓的邁出一步,不知是否出現了錯覺,竟昏天暗地里,看到玄薊依然站得挺直,沖他面露詭異的笑了一下。
分明已淪為階下囚,卻笑得像勝利者。
“……”江惡劍一時發怔,只覺頭頂夜幕猶為沉重,忽然透不過一絲天光。
也莫名奇妙的回想起不久前的一晚,蕭臨危獨自站在胡桐樹下,陰翳而孤伶的側影。
原來確實有人,生來注定孤獨。
信任,便萬劫不復。
也在他正遲疑之際,眼前一黯,鼻間瞬時飄來絲縷格外融暖的味道。
原來是給江子溫準備的幾樣吃食送到了。
回頭望一眼大病初愈的江子溫,雖然仍不知她為何“仇視”自己,但想起醫使臨出去時的叮囑,江惡劍只得暫時退回帳內。
“這個太辣太寒,吃完又拉又吐的,我可不抱著你。”
他一把端走江子溫直勾勾盯著的麻辣兔絲,著實想不到這些侍奴當真聽了蕭臨危的話,送來的的確都是江子溫平時最愛吃的東西。
“那我不要你抱——”
江子溫眼疾手快,卻還是沒能快過江惡劍,氣嘟嘟的話音未落,只見江惡劍一轉身,已動作格外嫻熟地徒手抓了兩把,悉數塞進自己嘴里。
在江子溫匆忙繞到他面前時,他兩頰不輸江子溫的圓鼓,只將手中空盤遞給她。
“……”
江子溫拎著空蕩蕩的盤子,已然知曉哭鬧也無濟于事,撇著嘴坐了回去。
于是尉遲驍抬起頭時,猛然看到鼻涕一把淚一把的江惡劍,微一怔愣。
他自從被厲云埃拒絕后便心情低落,連醫使替他處理背后的傷勢也無知覺般一動未動,更沒有注意到江惡劍因何而淚流滿面。
而江惡劍被辣得喉嚨燒灼,出乎意料的,看到本已生氣的江子溫又繃著臉捧來一碗梨水。
他心下倏然一動,正思緒復雜地仰頭喝下,忽地聽到尉遲驍無奈的一聲低語。
“還有件事,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對厲云埃講,只能告訴你。”
什麼?
“敕風堂屢次對擎山弟子痛下殺手,現今擎山已和南隗五派聯手制定計劃,不日過后,各派高手就會動身前去青鄴,混入敕風堂,誅殺……堂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