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不和
晌午日頭熱烈,照得帳墻一片慘白,宮檐下卻黯淡,像晝和夜激烈廝殺過后,又無可奈何的交織。
一掌猛地將帳簾掀開,蕭臨危走進厲云埃的宮帳,攜進落在肩頭的日光,襯得整個人更加陰森。
“她如何了?”
他直奔正被厲云埃抱在懷里的江子溫,語氣不善地問道。
只見江子溫此刻一動不動,若不是細看之下看到她裹緊的小被子上微弱的起伏,仿佛要以為她已無呼吸。
方才醫使給她催了吐,實在是折騰得精疲力盡,正恍惚中半睜著眼,嘴唇微張,對蕭臨危的到來也沒有任何反應。
“啟稟王上,”留在一旁的醫使忙道,“郡主服下的毒是王庭內用來清剿毒蟲的枯山藤粉,被人撒在葡萄間,人若食用這些葡萄,不出半個時辰便會毒發身亡,聽說王上曾也——”
“本王無礙,”迎著厲云埃自他進入起難得一直照來的視線,蕭臨危顯然沒有任何解釋的意思,只陰沉道:“繼續說。”
醫使微愣,看見蕭臨危的確不像中毒的樣子,倒也不敢深問下去。
便道:“好在郡主還未吃下太多,因其年幼體弱,也比常人更早被發現,此番及時醫治,應不會再有性命之憂。”
“只不過——”
隨著那醫使面色猶豫地話鋒一轉,蕭臨危眉頭也驀地淺動。
“雖然吐出了大半果肉,郡主體內仍有些許毒素已經擴散,即使保住性命,但會否引發其他病癥,還——”
“其他病癥?”
蕭臨危寒聲反問,嚇得醫使直擦了把汗,才接著道。
“不錯……枯山藤毒性極烈,還需至少五日的不斷稀釋,余毒方能除凈,可在此期間所吸收的毒素無法逆轉,多少會對身體產生影響,當然了,一般來說都不會很嚴重……具體情況如何,還要等挺過這最難熬的五日才能知曉。
”
“五日?”蕭臨危再次皺眉,“怎麼這麼久?”
“稀釋的同時當輔以湯藥,操之過急恐怕以郡主的身體會承受不住,反而——”
“本王要她最多兩日就與從前一樣。”
蕭臨危似不耐煩地又打斷他,篤定冷道:“你想辦法,不然就別活了。”
一句話落,醫使徑直跪在了地上。
“王上息怒……”
“你先下去,”卻也在其不知所措間,始終沉默的厲云埃終于開口,“去看看湯藥煎得怎麼樣了。”
先前替江子溫催吐時已吩咐藥師根據方子立刻煎藥,那醫使聽了厲云埃的話后急忙叩謝,一刻也不停留地退了出去。
而從苦籠一路將人抱回后江惡劍也傻杵許久,此時才微有回神,顧不得蕭臨危,惴惴思索片刻,到底不放心地追向醫使。
事情來得突兀又蹊蹺,在弄清楚之前他得親自看守,以防有人再從湯藥上動什麼手腳。
于是江惡劍一離開,帳內只剩下厲云埃和蕭臨危,以及一眾忐忑侯在旁處的侍奴。
“王妃倒還有心思替下人著想。”
可惜,該來的總還要來。
已然習慣了,他們的王上每回看見王妃都滿腹不快,要麼諷刺挖苦,要麼打入逆云帳,要麼,像上次暴怒如雷。
眼下竟也不例外。
而厲云埃多數情況下都冷淡相對,似乎不甚在意,也無所畏懼。
卻出乎意料的,這回讓侍奴們極度緊張的是,大抵由于江子溫中毒一事同樣讓厲云埃心緒不穩,他的態度也一改往日。
厲云埃垂眸將懷里似已昏迷的人小心置于床間,再轉身面對蕭臨危時,向來漠然的臉上寫滿鋒銳。
“總不能像你一樣動輒濫殺無辜。”他生硬道。
“……”
無疑,此話一出,不待蕭臨危開口,所有侍奴不約而同地跪地一片。
的確,短短幾刻,王庭內已多數人都在傳,王上因苦籠被取締一直耿耿于懷,本打算借朝貢鏟除王妃和不聽話的坤奴們,誰知被郡主誤打誤撞破壞了計劃。
但這種話也就私下里傳一傳,絕對無人敢傳到蕭臨危的眼前,偏偏厲云埃在此當面講出,又以這樣一副口吻,可想而知,即將到來的是怎樣一番狂風驟雨。
果然,蕭臨危聞言一剎滿身陰戾如閻王,金刀眨眼橫于厲云埃頸上,雙眸黯成死灰:“你有膽再說一遍。”
厲云埃凌厲與他對視,冷道:“就算我說了第二遍,你敢真的動手麼?”
“你若真有這膽量,又何必多此一舉,在背后下毒暗算。”
厲云埃每一個字說出來,侍奴們無不控制不住的顫抖,不止擔心厲云埃還有沒有命活,最怕的其實是他們這位暴君一刀解決王妃還不滿意,拿他們的命一起來抵。
也就在厲云埃話音落下的瞬時,一股割骨鷙風猛然掀起,劈落周遭雜亂,刺耳響聲中,厲云埃已偏頭避開眼底金刃,細瘦幾指牢攥住蕭臨危持刀的腕子。
“王上!”
事已至此,侍奴們盡管驚懼,也絕不得再袖手旁觀,紛紛向前,欲拉開竟敢出手的厲云埃,以保護他們的王上。
包括如往常潛在帳外的近身護衛也頃刻沖入一擁而上。
豈料蕭臨危轉瞬以另一臂將刀奪下,掌間迅速翻出金刀虛影,怒意沖天之下接連將圍攏的眾人劈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