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厲云埃停頓半晌,終于開口,“倒也不是。”
“啊?”
“每到有農活時他都借故躲避,后來被我娘點住穴道,只能看其他人吃喝,餓了整整一日,從那之后,他就知道,人可以手中無劍,卻不能腹里無糧。”
“……”
“只要吃飽,心向江湖,鋤頭也可以是救人性命的劍。”
意味深長般盯著一陣恍惚的江惡劍,厲云埃緊接著道:“可惜,他現今把他的江湖弄丟了,連自己也救不成。”
“有朝一日,你能幫他找回來,救救他麼?”
“……”
心下猛然跳動,江惡劍并不清楚厲云埃究竟在說什麼,卻不知為何,又仿佛聽懂了般的耳畔轟隆作響。
“為什麼……我現在不行?”
江惡劍怔然看著已繼續翻土的厲云埃,總算抓住關鍵的一縷問道。
厲云埃卻遲遲未再言語。
急得江惡劍撓頭又想了想,實在不明所以,為讓厲云埃再多說幾句,狠狠心,毫不猶豫地一把奪過他的鋤頭。
在厲云埃淡然抬眸間,連同自己另一手,頃刻凝起軒然掌風,催動兩把鋤頭,如長劍狂掃,頂著愈發熱烈的滿頭日光,速度快得甩起無數汗水飛落,也無人看清。
不出半刻,常人至少需半個時辰才可翻整的兩行沙土,已柔軟松散,色澤均勻,可謂全場最佳。
渾身上下泥乎乎,江惡劍呲牙一笑,襯得兩顆虎牙格外白燦,驚呆了周圍所有人。
——包括不知何時停駐在門前,還不等邁入一步,便同樣灰頭土臉的蕭臨危。
經過昨夜賭約,蕭臨危半月以來第一次欲親自一睹如今苦籠究竟,眼下拍拍灰塵,嫌棄的走了。
苦籠內也就無人看到,蕭臨危在回去金帳的路上,迎面與負責收整朝貢的一行侍奴相遇,破天荒地停下。
皺眉瞥了眼毒辣烈日,自密匝層疊的枝間擰下一顆清涼圓滾的葡萄,因著下方鋪有冰塊盛著,新鮮得仍掛著晶瑩白霜。
“呸呸”兩聲,蕭臨危卻嘗了一口,面色陰鷙地甩開。
“難吃,全扔苦籠去。”
第82章 葡萄(上)
沙土飛揚,彌漫在空氣中還未完全沉淀,江惡劍迎著周遭不可思議的視線,一眨不眨地看向厲云埃。
“現在能不能告訴我,你剛才說的話都是什麼意思——”
“王妃!”
可惜話沒說完,耳旁突然傳來急促的一聲。
是剛從后方帳里出來的一人,此時神情慌張,儼然遇到什麼非同尋常的事情。
“王妃快進去看看吧,不然要出人命了……”
什麼?
江惡劍聞言也一皺眉,見厲云埃已隨對方轉身,只能將滿腹問話暫且咽回,忙也跟了過去。
“林厭!”
一掀帳門,入眼竟是摔坐在地上的林厭,以及即將朝他面門落下的鋒利割刀。
江惡劍徑直將手中一鋤頭扔出,“當啷”與割刀相撞,千鈞一發間免去了林厭慘遭毀容的厄運。
而林厭面前的人在失去利器之下又瘋了般撲向林厭,拳頭密如雨點,毫不留情地一下下往林厭身上招呼。
“你他娘的竟還敢回來!下賤的狗東西!我殺了你——”
自然不會允他罵罵咧咧的繼續動手,眨眼間,厲云埃也上前將他不管不顧揮舞的鐵臂鉗住。
與此同時,江惡劍猛地拎起林厭,把人甩到自己身后。
“怎麼回事?”江惡劍皺眉問道。
本以為林厭與這里的坤奴皆為熟識,剛剛見他一個人往里走去便沒在意,只當是他在尋找往日舊友,怎就打起來了?
尤其,看到林厭臉上已然紅腫不堪,對方明顯對他恨之入骨,江惡劍難免又覺匪夷所思。
“你看著弱不禁風,咋走到哪都人人喊打的?這回又是為什麼?”
“……”林厭卻雙目有些恍惚,沉默著兩手指頭纏緊,不知在想什麼,像忘了辯解。
倒是被厲云埃鉗住一臂的那人,此刻仍怒意上頭,竟膽大包天地用力推了一把。
雖說厲云埃的手腳看起來不太穩當,但到底是曾單手把天乾扯進籠子的人,不可能被他傷到。
卻也頓時有守在外頭的護衛沖入,不由分說欲將人拿下。
“我沒事,先都出去吧。”厲云埃立刻阻止道。
“……”
“假惺惺!”
而當護衛們只得聽從命令地退下,出乎意料的,那人見再打不著林厭,忽然連厲云埃也罵了起來。
又見他狠狠啐了一口,膚色極深的臉上布滿不屑,繼續不怕死地粗聲開口。
“他們一個個的倒都好糊弄,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麼主意。”
“你一個不受寵的南隗妖妃故作心善討好我們,不就是為了能變著花樣的勾引王上,想讓王上肯正眼瞧你——唔!”
話音未落,江惡劍猝然飛起的一腳已將他踹翻在地上。
無疑下一刻又被厲云埃攔下,江惡劍有氣不能撒,便隔空也啐了一口。
“放屁!說誰是不受寵的南隗妖妃?換了我舅舅在這,信不信給你腦袋擰下來!”
卻也恰在江惡劍正說話間,外頭適時傳來了侍奴的聲音。
“王妃,王上說這次進貢的葡萄太難吃了,命我們給您送來。”
厲云埃:“……”
第83章 葡萄(下)
和葡萄一起到的,還有剛睡醒的江子溫。
應是從來沒見過這麼多的葡萄,她抱著心愛的一角破布,興奮圍繞一顆顆晶瑩,映得瞳孔剔亮,一時都忘了原本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