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聽厲云埃緊接著道:“回去早些睡,你身體既然已無恙,明日起,就與我一同去苦籠翻土。”
江惡劍:“……啊?”
蕭臨危:“……”
第81章 難吃
即使厲云埃最終目的同蕭臨危所想并無沖突,但他這偏以賭約形式贏來的舉動,顯然是為了與蕭臨危刻意劃清界限,讓蕭臨危的臉色也好看不到哪去。
以至于江惡劍本有一肚子的困惑,在驀地觸及蕭臨危的視線之際,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便翌日,天灰蒙著,江惡劍哈欠連天地被厲云埃從床間扯起,整個人都還是懵的。
“王妃——”
含糊的一聲抗拒未落,江惡劍卻忽地直眼。
魚糕?
詫異望著對方無聲擱置于自己掌間的熱騰銀盤,江惡劍鼻翼微微翕動,一時忘了先前要說什麼。
——說來奇怪,自半年前醒來后,第一次見厲云埃端來這裹著淡薄一層嫩黃細至入口即化的魚糕,江惡劍便莫名其妙地移不開眼。
倒也并非多麼喜愛它的味道,更像與糾纏在心底千絲萬縷的捆縛相連,每回看到,都扯動記憶深處的雀躍與顫栗,讓他求而不得,輾轉成癮。
可惜的是制作工序略為繁復,僅趕在南隗一些重要節日時,厲云埃才會做一次。
所以目光難掩欣喜,江惡劍徑直以手一片片拎起,仰頭將魚糕吃下的姿勢與朦朧夢境重合,細嚼慢咽,終在一路認真回味間,不知覺的,隨厲云埃來到了苦籠。
“……”
不等開口,似囚牢的大門敞開,他又因眼前一幕愣住。
當然,比他更震驚的,要屬與他同道而來的林厭。
原本死也不想要再重回此地,林厭始終怯怯跟在江惡劍身后,這時愕然瞪著前方,連有北州兵從里頭走出與他擦身而過,都忘了害怕。
白日里極顯死氣沉沉的鐵籠自是皆已被撤走,取而代之的盡是與王庭他人所住無異的整齊宮帳,來回出入的身影正忙碌而興奮。
“王妃!”
有率先看見厲云埃的人,遠遠的跪地施禮。
林厭不可置信地瞪大雙眼,才驚覺,原來這些身影并非他人,正是他所熟識的坤奴們。
他們多數身形本就是北州人的結實,眼下換去曾故顯媚態的透明紗衣,隨意束起,抑或干脆赤裸上身,脊背挺拔有力,全部煥然一新。
而除此之外,最令人震撼的,實際是放眼望去不輸于教場的開闊視野。
豁然一片撞進眸底,皆是鋪滿朝陽的熠熠沙土。
僅半月過去,曾入目穢亂不堪的恐怖囚籠面目全非。
此時此刻,紛紛揚著手中農具,將方才北州兵運送進來的污黑與腳下沙土一起翻弄。
那悉數是作為肥料的腐葉。
應是從不曾做過這類事情,眾人一行行相隔而立,即便動作略顯生硬,卻力道強實,整片土地分明還看不到一丁點翠色,甚至不知道打算種下何物,偏蓄滿生機。
“晌午太熱,這時候可以涼快些,等忙一陣就休息,申時之后再繼續。”
江惡劍仍陷茫然間,忽聽厲云埃開口。
江惡劍微回過神,語氣萎靡:“還真的是要種地……”
“不過,阿韶小時候其實很不喜歡這些。”
“什麼?”
聽厲云埃突兀提起司韶令,江惡劍耷拉的眼皮一跳,不由來了幾分精神。
不料厲云埃只撂下一句竟就止住話頭向前走去,留江惡劍在原地愣了愣,才恍然明白,他大抵在故意引他跟隨。
卻還是忙不迭跟了上去。
果然,幾乎快貼到厲云埃背上,江惡劍正側耳聽他接下來的話,厲云埃已拿起兩把棗木鋤頭,轉身極為順手地遞給江惡劍一把。
“……”江惡劍心情復雜地接住。
聽見厲云埃又道:“他覺得做農活耽誤練功夫,與其耗費精力填飽肚子,更想要執劍救人于水火,以不負江湖俠骨。”
“……”
聞言一愣。
江惡劍腦中突然無法控制地回響起司韶令曾反復說與他的話。
——我喜歡你自私一些,懂麼?
——因為你貪、淫、惡。
——戀生惡死,怙惡不悛,我只要,你活著。
這……和厲云埃口中的“阿韶”,當真是同一個人?
盡管也聽說了司韶令曾師從南隗五派之一的擎山,甚至為鏟除作惡多端的江寨而患上眼疾,但自從與司韶令相逢,這些傳言便早就被他拋于腦后。
他實在想象不出司韶令以前的樣子。
江惡劍正沉默間,厲云埃已陡然抬臂高揚鋤頭,不怎麼穩當地將大片腐葉鑿入腳下,嚇了他一跳。
忙也學著厲云埃的模樣,一鋤頭下去,才忍不住問道:“他真的是……為了他的亡妻?他那喪心病狂的亡妻,怎麼就那麼狠心,舍得棄他而去?”
沒想到話一出口,厲云埃無聲看他一眼。
看得江惡劍微有心虛,以為他聽出自己丑陋扭曲的嫉妒心,卻一再克制,仍酸溜溜地保證道:“無妨,以后有我在,我貪生怕死,王妃大可放心。”
“……”
見厲云埃未開口,江惡劍思緒一轉,又強行轉移話題:“不過——”
“逆云帳著火那日,我看他幫王妃收菜的動作麻利得很,我夫人果然做什麼都有天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