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七枚紫微針正分別封于他周身穴位,并再三叮囑他,絕對不能取下任何一枚,一旦取了,他就會死。
所以王妃于他,也算有救命之恩。
可惜的是,似乎連王妃也不清楚時常出現在他夢里,一醒來又忘得干凈的美貌夫人究竟是何人。
他唯一能做的,便是每日反復觀摩他身上似大有來歷的幾樣東西。
一柄“慈劍”,一枚懸于耳際的壓勝錢,兩縷以紅線捆綁的糾纏發絲,以及脖子上無人能拿下的頸圈與如意鎖。
冥思苦想,這才靈機一動,派人“請”來了整個北州的知名畫師,干脆讓他們來憑空描摹,也許能激起他記憶的缺憾。
“行了,”此時哼笑兩聲,江惡劍又枕著胳膊道,“就知道不能完全指望你們,我還準備了其他的。”
話音方落,只見隨著畫師們驚愕抬頭,自他們身后竟已接連涌進數十人,在奴仆的引領下轉眼充斥于偌大的鷹池邊岸,雖然一水的都是赤袖紅袍,但高矮壯瘦,清俏濃艷,應有盡有,襯得原本以鷹為頂的磅礴湯池頓如縹緲綺境,仙姿玉色,沖破蒼穹。
自是江惡劍快要翻遍北州,興師動眾網羅了多日的美人們。
“愣著干什麼?快進來,”江惡劍一拍身旁池水,濺起溫暾水花,在他微勾起的指尖飛旋,“把你們最好看的模樣都展露出來。”
說話間,他掌風翻轉,霎時便將距離湯池最近的一人扯落,伴隨那人猝不及防的驚呼,其余人皆不敢耽擱,一個個接連躍入那并不算很深的水里。
不出須臾,除了江惡劍獨占的一方玉床,周圍盡是令人血脈噴張的熾艷。
江惡劍仍姿勢不變地翹腿躺在玉床間,瞇眼滿意掃過池內將他籠罩的旖旎。
不忘抬手指了指目瞪口呆的畫師們:“你們幾個,把這里所有美人兒的美貌,給我集中畫在一人身上,這總能做到吧?”
“再敢把我夫人畫丑了,我可要不客氣。”
“是,是……”
應也從未見過如此侈靡景象,畫師們震驚之余,哪里還敢不應。
于是僵凝的氣氛終隨著畫師們逐漸忘我投入而一寸寸化開,香霧灼灼間,連同池中局促不安的美人也被徹底熏染,不甘被他人比下的傲骨慢慢占據上風。
何況鷹池是風沙肆虐的北州唯有的一方湯池,若非王庭中人,一生也沒有資格來此,就連王庭,也僅屬于北州王所在的南庭,北庭那些對蕭臨危之位始終虎視眈眈的右賢王舊部,同樣是沒有機會享受這般待遇。
便及時享樂,美人們愈發放得開些,甚至有的半脫半掩,露出大片泛紅肌膚,故意將發絲撩得更濕漉漉。
更有膽大的天乾朝江惡劍湊過去,見江惡劍并沒有什麼慍色,又熱情地伸手朝他頸圈摸去。
被江惡劍猛一把攥住腕子,正嚇得面色一怔,卻緊接著,江惡劍徑直將他扯上了自己的玉床。
迎著一眾人滾燙的視線,竟就岔腿騎坐在了那天乾的身上。
像是未曾聽到周圍難以掩飾的唏噓,江惡劍如此與之曖昧相對片刻,很快又挪開屁股,眼底閃爍著,思忖之下,稍微調整了二人的姿勢。
可惜微微一頓,又重新擺弄了幾次,好像怎麼都與夢里所見的畫面不同。
他絞盡腦汁回憶著,仍舊只依稀想起一張模糊不清的春宮圖。
圖上具體為何,是誰的手在掐著那圖,根本記不清楚。
急得他胸口悶痛,干脆將面前好似已被撩起興致的天乾隨手扔回了池里。
卻沒想到,就在那天乾大半身軀入水的下一刻,猝然卷起疾風,伴隨那天乾剎那回身,水珠飛濺,像沸騰的殺意,向江惡劍兜頭澆下。
猛然偏頭避開直劈眸前的寒光,江惡劍未有猶豫,反手卸下對方一擊未成微有遲疑的一臂,縱身一腳,將那天乾兇狠踹出數尺,飛撞在高聳石柱間,頃刻血花噴灑。
與他滿身紅袍一同滴落,仿若一把猩紅利刃,將滿目縈繞的霧氣切割。
只見與此同時,四周數道赤影也隨之而起,與驚慌逃竄的眾人相逆,全部朝江惡劍一瞬涌去。
緊握方才奪來的短刃,不等守在鷹池外的北州兵聞訊趕入,江惡劍已如困獸出籠,明明身為地坤,卻當聞到那一眾人向他惡意壓迫而來的天乾信香,興奮得眼眶兇紅。
所有被他遺忘的慈悲與仇惡,此時此刻皆無法再將他束縛。
也心知對方定又是北庭那些與蕭臨危對抗的右賢王舊部勢力,自從他醒來這半年,已數不清遇到幾次,起初倒還謹慎防范,如今他仍找不到缺失的記憶,心中越來越空落,連防也懶得防了,樂得兵來將擋,大干一場。
遂不出片刻,根本不需北州兵插手,江惡劍像一縷沉陷酣戰的惡魂,所過之處,盡是哀嚎。
卻當那十余名來勢兇猛的刺客仍有三五名不甘地繼續來襲,江惡劍正宣泄得痛快——
竟出乎意料的是,他還未來得及最后出手,驀然有無數兇光自四面八方飛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