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念在他年紀還小,你就別跟他計較了,先解開他的穴道吧。”
聽他說完,再仔細看去,才發現陶恣曲起的雙腿并非自愿,而是因為他根本無法使力起身,江惡劍恍然大悟,怪不得他剛剛義憤填膺的說司韶令折辱他。
擎山的“青山指”,說來還是由當年僅十三歲的司韶令所創,雖與點穴手法相近,可以借助對不同穴道的奇襲瞬時將人體力卸去。卻又不同于點穴,因為中了青山指的人,除去被點穴位附近猶如癱瘓,其他仍可如常行動。
而這種手法聽來簡單,終還要依靠爐火純青的強大內力支撐與拿捏,或輕或重皆不可行,所以即便一朝名揚江湖,但擎山內除了本就內力豐厚的弟子,有所成者少之又少。
不由又心下唏噓,司韶令對這少年出手倒狠,瞧他眼下模樣,應跪了有段時辰。
“我看他不小了,都敢擅作主張殺人了。”只聽司韶令冷聲道。
這一句擺明不欲寬容的話出口,魏珂雪只微一挑眉,面色也不變,似是早已習慣了司韶令的脾性,又轉向陶恣:“小桃子,這回我也幫不了你了,還不先給你韶令師叔道歉?”
“休想!”誰料少年更是氣急,“江惡劍算什麼人!他就是一條瘋狗!我殺個畜生還要經過他的允許不成?”
“唉,看來怪我,”魏珂雪頭疼地擺擺手,“將你縱得快要上天了。”
“掌門師叔縱的明明是他!讓他一個半瞎子躲在這里渾噩度日,不為我爹報仇也就算了,竟又與畜生狼狽為奸!”
“住口,什麼瞎不瞎的——”
“他本來就是,且他這麼包庇他,我都要懷疑——懷疑當初根本就是他同那畜生一伙害死了我爹!”
眼見司韶令聞言驀地抬眸,直透過眼紗的目光如炬,陶恣過于激動的唇角一抖,應也意識到自己說過了些。
卻仍硬起頭皮,眼眶泛紅地迎著司韶令的可怕視線,破罐子破摔道。
“他這麼多年不敢回擎山,敢說不是因為害怕面對我爹和其他師叔的在天之靈,若是無愧,他心虛什麼!”
“陶恣!”魏珂雪終也變了臉色,厲聲呵斥他。
少年卻明顯無法抑制滿腔委屈與仇恨:“掌門師叔難道就不生氣麼?他與你表面親如兄弟,卻也從未顧及你與江寨的血海深仇,他還與那畜生臨時結契!我看他就是被那骯臟齷齪的狗東西色迷心竅——”
口不擇言的代價到底挾著勁風呼嘯而來,少年被一瞬迸發的天乾氣息震出滿口血水,原本秀麗的小臉霎時慘白,張了張嘴,竟再一個字說不出來。
只能瞪眼看著司韶令終于起身,整個人黑冗冗的,一步步朝他走去。
“師兄——”不止兩排弟子被驟然壓下的鷙冽驚出冷汗,魏珂雪也緊張站了起來。
而司韶令慢慢俯身,抬手解了眼紗,任憑雙眸被屋外投進的明晃光線刺出糾纏血絲,肅森地看著熱血過后,面容已有瑟意的陶恣。
“我就算是個半瞎子,也看得出來,這五年你欠了多少頓教訓。”
語氣徹涼,司韶令忽地伸臂,嚇得陶恣咬牙又不甘地往后躲去,以為又要挨揍了。
結果虛驚一場,司韶令攏起的兩指飛快彈過他發軟兩腿,竟解開了他的穴道。
反而叫陶恣有些措手不及,一時都忘記起身,只目不轉睛地盯著,生怕司韶令再突然出手。
“這兩日就算補上了。”
直到司韶令垂眸說著,掌心向下,強厚內力緩慢滲透少年早已跪到發僵的膝間,連帶化開他滿身淤腫,陶恣才在恢復知覺的巨痛中回過神來,一掌揮開司韶令的手。
“不用你又假好心!”
似料到他會如此,司韶令無所謂地直身,任他疼去。
居高臨下地繼續道:“你最好記住這些疼和恐懼,下次貿然尋仇,起碼知曉自己有幾斤幾兩。”
自是回想起偷襲江惡劍不成反倒差點一命嗚呼,陶恣臉上又一陣青紅。
而他顫顫巍巍地爬起來,正欲嘴硬,又意外地發現,自己真的說不出話了。
當然是司韶令又點了他的啞穴。
“等你不再張口閉口稱人是‘畜生’的時候,便來找我解開。”
司韶令這最后一句猝不及防,待屋外的江惡劍恍惚意識到,他貌似是在替自己說話之時,心底“咯噔”一下,險些被最后一口饅頭噎住。
“師兄,”顯然,司韶令這番作法引來魏珂雪的蹙眉,“恕我直言,這罰都罰了,不必再為個外人讓小弟子們寒心。況且我也正好想問你,打算如何處置江惡劍?他與我們擎山確實不共戴天——”
“啊!”
誰知魏珂雪話音未落,連司韶令也還沒來得及張口,這時一聲高亢酣叫乍然從隔壁耳房穿墻劈來,嚇了所有弟子一跳。
“啊……”
不等他們回過神來,緊接著這第二聲又尾音刻意拖長的響起,彎彎繞繞,輕佻曖昧,使得本來涼颼颼的狹窄室內,頃刻間悶如蒸籠,將一汪湛然湖水各個蒸得面紅耳赤。
縱使平日再清心寡欲,也聽得出來,那是什麼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