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道道鐵柵,女娃哭得越來越急,用盡力氣,總算自嗓子里發出斷斷續續的幾聲。
“哥……哥哥……”
江惡劍立刻笑得更加放肆:“啊對,你還有個哥哥,也被我殺了,誰叫他為了保護你,還咬了我幾口,也不知道到底誰是瘋狗……”
女娃不能接受般發瘋的搖頭,不知是否回想起什麼,哭聲竟撕心裂肺,上氣不接下氣,臉上盡是淚跡,被風吹過,又凍得紅腫。
“司少俠,”一旁村民忍不住道,“這可憐的女娃娃再哭下去就要哭壞了……”
“唉,煩不煩?”江惡劍也像被哭聲攪得有些不耐,猛然抬手,在眾人驚呼中一把伸出籠外,抓向女娃的脖子,“再哭掐死你!”
卻撲了個空,司韶令一劍斬過去——是連同劍鞘一起,所以只將江惡劍的手掌震開。
“兄長還是先帶她回去。”
便在司韶令開口的同時,厲云埃也已俯身,無聲地重新抱起女娃。
奈何女娃歇斯底里間,隔著鐵籠拉扯江惡劍衣角的手仍是怎麼也不松開,指頭上的皮肉因過于用力而開裂,可想而知有多疼,她卻毫無知覺。
生怕傷到她,幾人一時間竟又僵持不下。
最后司韶令緊盯幾次試圖掰開女娃手指的江惡劍,抽劍直接砍了他身上那一塊衣角。
由于突然泄力,女娃猝然向后仰去,也像是終于耗盡了所有力氣,盡管強烈的不甘,還是暈倒在了厲云埃懷中。
“司少俠!為何還不殺了他?”
而才目送著兄長踉蹌將女娃帶離,不等司韶令說什麼,身后便響起幾聲疑惑的質問。
“這瘋狗作惡多端,好不容易抓住,絕不可姑息。
”
“他這般濫殺無辜,方才還差點要了司少俠兄長的性命,不能留著他繼續禍害百姓!”
多數村民一抱回自家孩童便匆忙離去,只剩這幾個應是之前被嚇得狠了,眼下有司韶令撐腰,難免要永除后患。
司韶令卻沉默下來,視線落上江惡劍方被砍斷的那一大截衣角,不知在想什麼。
而江惡劍此刻適時又接過話頭,跟著起哄道。
“你們司少俠怕是舍不得下手,他還要做我的天乾,跟我快活呢!”
無疑,此話一出,那幾人更滿臉驚詫,慌忙看向司韶令。
便看著司韶令當真被這些嚇傻了的村民們誤會,江惡劍事不關己般一陣嗤笑:“司少俠是喜歡哪種玩法,不妨說說,我好有個準備,待會兒咱們都能盡興。”
“這、這……司少俠?司少俠!”
“……”
然而,又出乎江惡劍預料的,司韶令這次并未被激怒,也沒有急著同慌張的村民們解釋。
“你們回去吧,不必再擔心自身安危。”
他語氣不容商議,竟極為篤定的開口。
“什麼?可是——”
“沒什麼可是,今日起,我便是他的主子。”
“……”
這下不止村民們整個怔愣住,江惡劍正靠在籠子上撮著齒間殘留肉沫,力道也是一抖,來不及思考,先狠狠咬了舌頭。
更讓他呼吸驟緊的是,眾人來回間,暮色已不知何時沉下,當天地最后的一絲顏色被黑暗吞噬,司韶令緩緩取下面上那道遮光的眼紗,雙眸灰蒙蒙的看過來。
“我看得很清楚,一條瘋狗而已,我自會加以管教。”
第3章 江寨
司韶令看得的確清楚,卻也不清楚。
清楚的是,江惡劍這條瘋狗自相逢起,故意處處挑釁,惡態百出,一心求死在他的劍下。
不清楚的,則是即便退了眼前薄紗遮擋,明月皎皎,他視線所及,亦是一片灰寂。
這在場所有面孔,在他黯淡的眸底,皆如晦暗濁流,無絲毫光彩。
他像被封入永無天光的潭淵,黑沉窒息,卻也僅剩如此一線與世隔絕的生機,才能讓他暫時忘卻岸上的觸目血海。
一切還要從私煉洗骨丹之術在江湖中突然肆虐說起。
洗骨丹——也曾被喚做“洗骨定乾坤”,顧名思義,分為“定乾”和“定坤”兩種,是可使人任意分化為天乾或地坤的丹藥。聽上去神乎其神,服用后對身體所造成的后果實則不堪設想。
所化天乾雖可得一時所向披靡,卻會愈發嗜殺成癮,成為只知殺戮,供人驅遣的“鬼士”,直至暴斃而亡。
而化坤便更殘忍了,以這種丹藥分化的地坤,不僅性命堪憂,更痛苦的是情期并不似尋常地坤般每每只需數日,而是冗長無盡頭,這些人要麼淪為煙花之地取樂的工具,要麼不能忍受自尊被踐踏,選擇自戕。
最初,這丹藥是由擅長用毒的北州人煉制,意圖無形中瓦解南隗兵力,不過二十幾年前邊陲一戰,隨著與北州新王達成協議,兩國約定此后聯手剿滅這傷天害理之物。
可惜煉制方法仍是暗暗流傳下來,成了眾多奸佞者滿足私欲的利器。
只因為洗骨丹最可怕之處其實在于,手無縛雞之力的百姓,往往最深受其害。畢竟無論豢養鬼士還是荒淫縱欲,被迫服用丹藥的,多數都只會是弱者。
好在朝廷與武林眾派幾次群起攻之,大多煉制丹藥的人都被剿滅,丹藥也悉數銷毀,久而久之,無人敢再大張旗鼓的借此殘害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