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剛開始,他還不太能理解小學知識,畢竟年紀擺在那兒,理解力有限。
但家教老師得到過梁青的授意,每次學不會,都會用橡皮膠棍抽他掌心,為了不被打,就算當天沒學會的,他也會在晚上努力學,反復理解,直到徹底搞明白。
這樣的日子直到小學畢業,他以全市第一的畢業考試成績被市一中下發了特招邀請。
但梁青拒絕了。
他被送去了倫亞。
那時候的倫亞并不像后來這麼在意品學兼優,學校教學樓有鐵欄桿,封得死死的,不允許任何不學習的行為出現在校園內,活像一座監獄。
整座學校幾乎聽不到一絲笑聲和打鬧聲,早上五點半早讀,晚上十點放學,大多數學生回到宿舍倒頭就睡,有些甚至顧不上洗澡。
梁寄沐當時覺得,這樣也還不錯,至少能逃離梁青。
但他沒想到,一個月還沒過,校長就親自找到他,告訴他他需要走讀。
梁青站在校長身邊,慈愛又溫柔地牽起他的手,對他說:“我們回家了。”
上下學一小時車程,梁青甚至想不起來給他在附近租個房子。
去掉車程一共也沒有多少時間休息,梁青還要看著他練一小時書法,聽半小時時政新聞。
梁寄沐睡眠嚴重缺少,飯也吃得少,沒多久就進了醫院,從此落了個胃病。
可能是洗胃的感覺太不美好,睜開眼看到醫院天花板的那一刻,梁寄沐實在是忍無可忍,次日放學出了校門一路狂奔,第一次沒跟著梁青回家。
他沒有聯系任何同學,因為很清楚,大家還都小,如果梁青問對方家長,八成會敗露蹤跡。
路邊坐一個晚上,感覺比家要好。
后來梁青找到過他,母子倆大吵一架不歡而散。
梁寄沐已經長大了,梁青攔不住他,礙于面子不敢聯系老師,只能對他發生的一切干著急。
梁寄沐沒再回家。
住宿需要家長提交書面文件和簽名,他沒有這個東西,只好變賣十幾萬的手表,未成年也不能租房,就到網吧長期租包間。
除此之外,初中過得還算衣食無憂。
人被壓抑久了,就喜歡報復性討好自己。
尤其梁寄沐本身就是愛玩的性格。
他拿穩了梁青覺得丟人不敢大肆舉措的心理,跟一堆朋友天天翻墻翹課打游戲。
初三認識翟楠的那年更甚,人幾乎沒出現在學校過。
當時他們小團體六個人,天天早上在門口罰站,晚上也在門口罰站,運氣不好翻墻被抓,就站一晚上。
那會兒倫亞還有體罰,梁寄沐不少挨鞭子。
但他無所謂,小時候被揍得更狠都熬過來了,這有什麼不能受?
梁青對這些有所耳聞,嫌他丟臉,不敢靠近學校半步,也算省了麻煩。
中途有次差點被倫亞退學,梁寄沐伙同翟楠聯系上了一個已經成年的學長,借對方成年的身份,用身上所有現錢買了個門面房。
當時翟楠還猶豫,是梁寄沐保證下個月會有驚喜,才交出自己身上的二十多萬。
果然,兩個月不到,那片區域的地皮價格開始瘋狂上漲,梁寄沐沒有賣出去,和那位學長打商量,用這套門面房兌現,對方爽快給他們兩百萬,在退學聲明下來前,成功保住學位。
直到初中畢業,他聽從劉德巖主任的建議報了直通首都大的預備班,從海城逃離。
京城是有錢人的娛樂場所,后知后覺的梁父給了他一筆贊助費,梁寄沐日子過得愈發瀟灑,人剛成年,就混遍了京城的所有夜店和極限運動俱樂部,靠著創業小掙一筆,在圈內名聲大臊。
可意外就喜歡發生在人一帆風順的時候。
梁寄沐剛想出去自立門戶,還沒站穩腳跟的小公司就打壓卡政府文書,最后破產被收購了。
收購的還是他親爹。
梁寄沐不得已回家,左腳還沒邁進門,就被一巴掌打得滿口鮮血。
梁父說:“你媽被你氣進醫院了。”
梁青身體里發現了腫瘤。
至于具體病因,沒人告訴梁寄沐。
畢竟是血脈相連的親媽,梁寄沐在醫院門口抽了一整晚的煙,終于選擇了妥協。
反正他已經成年了,梁青再也不能和以前一樣管著他,就算是回報小時候培養的錢和給了他生命,裝一裝也就算了。
十八歲的梁寄沐第一次跟家里做出妥協,他們約好各退一步。
但事實就是,這些年都是梁寄沐在退,梁青的我行我素在看到他的好脾氣后更加肆無忌憚。
原本梁寄沐覺得,這樣其實也可以,渡盛能滿足他的野心,他也需要承擔責任,世界上的一切都有明碼標價,忍一忍不算什麼,總不能事事如意。
而且談判場上假面具那麼多,多一張在梁青面前,能省去很多麻煩,何樂不為?
人都在朝著成熟的方向長大,梁寄沐也不例外,骨子里的血液逐漸冷卻,不切實際的夢幻因子全都藏在了肌膚深處。
他向來目標明確,那幾年的目標只有錢和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