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古丁夾雜著薄荷爆珠的涼意,直沖大腦,刺得人渾身血液流速加快。
他垂著腦袋,機械性重復抽煙的動作。
煙支被點燃,又被徒手掐滅,指尖被燙得發紅,煙灰弄臟了潔白的繃帶,掌心積累出一片余污,瞧不清有沒有血的功勞。
或許過了很久,又或許根本沒過多久,煙盒終于只剩下一根。
方逾拾趁嘴上那根還滅抽完,用煙頭的火將最后那支燃灼,替換位置。
新的那支還沒入口,他余光看到地上有道影子正朝這邊走來。
步伐顯得很急切。
他愣了兩秒,下意識站起身。
結果蹲的太久讓兩腿麻木,跌跌撞撞往一邊倒去——
意料之中的沒有摔倒。
梁寄沐把他穩穩抱在了懷里。
方逾拾視線飄忽,抿唇低著腦袋:“你好像每次接我都特別準。”
梁寄沐單手撐著他全部體重,沒說話,臉色不太好看地望向他纏著紗布的左手。
方逾拾還夾著煙,察覺到目光,下意識就想掐滅。
但有只纖長骨感的手比他動作更快,五指幾乎是擦著他的指縫進去,碰上了那點紅色星火。
方逾拾心臟陡然一震,失聲道:“燙!”
“嗯,燙。”梁寄沐搓著指尖,淡淡地陳述事實,仿佛掐滅煙頭的那只手不是他。
“你瘋了嗎?”方逾拾眉頭都皺緊了,把煙頭隨手扔進垃圾桶,緊緊握著他那只手,“知道燙你還掐?都紅了,疼不疼?要不要去醫院?”
梁寄沐由著他抓,空出來的另一只手安撫地揉揉他耳朵:“特別疼。”
方逾拾聽他說疼,呼吸都被攥住了,著急道:“醫院……”
“我已經抓到你兩次了。
”梁寄沐忽然出聲,一邊問一邊彎腰將那根支完整的煙撿起,連帶方巾包著的那堆煙頭一起扔進旁邊垃圾桶。
方逾拾愣了愣。
第一次是什麼時候?
他腦海中遲鈍地回憶起大年三十機場那次,梁寄沐揉著他指尖給他暖手。
所以……當時就看出來了吧。
梁老師是顧及他的小心思,沒有當場點明。
梁寄沐扔完垃圾,掐過煙頭的那兩根指腹觸上他的下巴,將被灼過的余溫傳遞過去。
他輕聲問道:“還用手去滅煙頭嗎?”
方逾拾感受著下頜的熾熱,這才反應過來對方的意圖為何。
梁寄沐知道他不喜歡聽教訓,所以干脆身體力行,用另類方法強迫他改掉壞習慣。
無非就是仗著自己會心疼,不得不改。
方逾拾氣紅了眼。
“梁寄沐你過分!”
“抱歉。但別的你想怎麼樣都可以,這種會傷到自己的事,不要有下次了。”梁寄沐態度難得強硬,聲音倒是軟很多,“好嗎?”
方逾拾垂眸擦去他指尖上的煙灰,低下頭,咬住了泛紅的指尖,舌尖輕掃過燙傷處。
大概是無聲的妥協。
梁寄沐剛硬起來的心又軟了。
他舍不得再逼問答案,摸出他大衣口袋里的車鑰匙:“小拾,我們回家。”
布加迪車身惹眼,方逾拾讓人挑了個停車場的角落,那里沒有光,顯得低調又貴氣。
方逾拾被安置在副駕駛,空調慢慢暖回寒意徹骨的手。
梁寄沐傾身過來給他扣安全帶的時候,鼻息掃過了脖頸。
翻騰不止的胃竟然安靜下來,不再叫囂折磨人的痛楚。
“椅背需要放下去嗎?”
梁寄沐胳膊撐在他身側,隔著鏡片都藏不住眼中的擔憂。
方逾拾聞著他身上好聞的玫瑰淡香,眼角猝不及防垂下一滴淚。
梁寄沐手忙腳亂去擦。
方逾拾握住他的手,直了直腰,將他鼻梁上的眼鏡咬掉。
銀絲鏡框啪的一聲掉在座椅間的置物盒內。
方逾拾說:“梁老師,做吧。”
梁寄沐愣怔幾秒,才反應過來這句話的意思:“……現在?”
“嗯。”
方逾拾的答復幾乎聽不見,想大點聲卻無能為力,只能吻他唇角,用行動回答。
梁寄沐接到他狀態不好還受傷的消息,西裝沒換就匆匆推掉會議趕了過來,根本不知道今晚發生過什麼。
但他現在知道,他愛人需要情緒的發泄。
梁寄沐半句沒多問,拿起手機準備下車。
“我去買東西。”
門開前一秒,旁邊的人拉住他手腕:“不用戴套。”
梁寄沐停下動作,驀地轉過頭。
方逾拾解開安全帶,跨過中間阻礙坐到他腿上,放倒椅背。
他拆下梁寄沐的酒紅色領帶,繞過自己眼睛,俯身摸索去找那兩片熟悉的唇,嗓音模糊又澀然。
“我可能會哭,你別看。”
第60章
一番折騰下來, 方逾拾身上西裝已經不能穿了,索性全都脫掉,整個人縮在大衣里。
他靠在窗戶上, 大概說了一下今天發生的事。
梁寄沐蹙眉聽著, 剛想回答,就發現副駕駛上的人眼睫耷著, 睡得極不安穩。
看樣子是真累了。
梁寄沐關掉了音樂, 車內瞬間安靜,只余下平穩的呼吸聲。
他沒開回大學城那邊, 而是去了附近的一棟別墅。
到地方也沒把人吵醒,包裹嚴實后打橫抱起,穩穩當當走回家。
“……梁先生?”管家見到他回來,有些不可思議。
別墅雖然平時都有打理清掃, 但梁寄沐一年都不見得能回來一次,何況這次懷里還抱了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