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抽回右手,舔了下滲血不止的手指關節,朝樓憑蔑視地歪了下腦袋。
被鄙薄的態度搞得心頭火起,樓憑拍開掐住自己脖頸的左手,所用的力氣沒留一絲余地,在脫困后重重捶上沈錦旬的臉。
沈錦旬格擋了下,但險些被帶倒。
趁著他一時間重心不穩,樓憑又踹上了他的膝蓋。
意外地沒能得逞,沈錦旬側過身,利落地握住樓憑的胳膊,直接給了個過肩摔。
明明把吸血鬼打趴下就行了,可他不加收斂地踩了好幾腳,好像發泄怒氣。
樓憑在招架之中,記起了這人或許和自己有什麼過節。
“我好像遇到過你哥哥,當時我手上有刀。”他道。
沈錦旬說:“廢話少講。”
眼前不比道館里的技藝切磋,沒有規矩和章法可言。
不加束縛之后,樓憑反倒不占上風。
更兇悍,更暴戾,沈錦旬比他更像亡命之徒。
不懂表面衣冠楚楚的人怎麼反差能那麼大,樓憑粗喘了幾口氣,猛地起身揍向對方。
瞧著沈錦旬撇過頭去,臉頰上有了血跡,這下鐵定破了相,他緩緩道:“我現在雖然沒帶刀,但是……”
話沒有說完,他被再度掀翻在地,然后兩個身高相當的人繼續纏斗起來。
“哎呀,那些廢物來了。”樓憑看向樹林那邊,遺憾道。
被宴歲引走的那批吸血鬼跑了回來,因為飲用過違禁的鮮血,所以他們對血的味道非常敏感,很快循著腥味往這邊過來。
“不過,對云枝來說是廢物嗎?他好像暈血癥狀很嚴重,一點都見不得這些。”樓憑稀松平常地問,“剛才臉都白了。
”
沈錦旬說:“站都站不穩了,還有閑心思替他操心?這點力氣不如省下來擦擦血。”
他撤開來想要去找云枝,但被樓憑攔住。
打到吸血鬼無法瞳孔渙散再眼睜睜看著他恢復,沈錦旬被煩得沒話說。礙著樓朔想要把兄長帶回族里審判,自己沒有下手太絕,這時隱約開始懊惱。
他道:“再不滾,樓朔只能帶著你的棺材回家了。”
眼神比之前還要寒冷,盯得樓憑即便已經破罐子破摔,心里也泛起畏懼。
樓憑笑了幾聲:“除非我死了,他不可能帶我回去!”
難得如此狼狽,他不痛快,沈錦旬也別想好到哪里去。
只是阻攔住對方不是件容易的事,就算同樣傷得開始力不從心,沈錦旬全然沒有要退讓的架勢。
樓憑不太懂人類的心思,短短百年內的生命轉瞬即逝,好好珍惜自己都來不及,為什麼要在別人身上浪費?
“哎,這里怎麼有個人?我們可以動吧?”有吸血鬼道,“正愁最近被克扣伙食!”
“Raglan是不是死里面了?那咱們不用管那麼多,又沒人教育。”
云枝彎著腰,死死捂住嘴巴和鼻子。
留下來的滿地血跡很刺眼,不僅讓其他吸血鬼們聞得清楚,也教他避無可避,難以擺脫。
天生暈血給云枝帶來過很多麻煩,可他從沒這麼憎恨過自己的體質。
想要跑,想要抵抗,但他一點都動彈不了。
甚至做不到抬頭再看這些景象。
“手給我!”沈錦旬道。
云枝跌坐在地上,被他一下子拉了起來。
要不是沈錦旬誤打誤撞被他咬過,血液是與眾不同的,唯一令自己不會惡心的存在,云枝在感受到手里一股黏膩濕潤時,可能會休克過去。
即便稍微好點,在感官刺激之中,他依舊心臟亂跳,正常走路都走不了。
沈錦旬道:“別看地上,不要看對面。”
見云枝茫然無措,他補充:“就看看我吧。”
于恐懼癥患者而言,發病時有一定概率會陷入昏迷,做任何要求都荒謬沒人性。
可惜當下沒有別的選擇。
云枝乖順地看向他,再聽他說:“再堅持一下。”
忍住強烈的不適,云枝點了點頭,繼而被牽著手扯到身旁,往唯一沒被圍住的方向奔跑。
云枝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扛住的,明明整個人發飄發軟,瀕臨失去意識,卻好像還能邁出一步、再邁出一步。
耳鳴蓋過了其他所有聲音,有那麼幾十秒,他聽不到沈錦旬的安慰、詢問,聽不到那些吸血鬼的威脅、叫罵。
“媽了個逼的,快點抓到他們!”
“就是他把老大打成這樣?”
“另外那個和樓朔是一伙的,攪了我們的局!”
沈錦旬蹙眉道:“宴歲是怎麼放任他們跟過來的?!”
靈魂仿佛脫離痛苦的身體,懸浮在半空,途徑的每一個地方都有回憶,都有他們相伴過的影子。
拌嘴的、冷戰的、依靠的、玩鬧的。
真的動過氣,也真的動過心。
被鵝卵石磕絆了下,他感覺眼前一黑,整個人向前歪去。
大概有兩秒鐘,云枝失去了外界的感知,被沈錦旬牢牢地半托住才不至于摔跤。
再度看清楚面前的畫面,他的眼睛被一道雷電照亮。
要下雨了。
·
看到閣樓那邊發生了爆炸事故,宴歲愣了下,緊繃了許久的神經仿佛斷線,不能再做思考。
他沒繼續引開吸血鬼,瘋了般地跑回去。
因為今晚天氣不佳,雨遲遲沒下,卻在刮風,所以火勢愈演愈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