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來找他的人是老爺子。
云枝表現得早有預料一般,深呼吸兩口氣后,平靜地接了起來。
他和白棲遲道:“送我去沈家好嗎?”
查導航的時候,終點是沈家的宅邸。
去年被趕出來的那天,他試圖去沈習甫的靈堂上供一支香卻不被允許,沒人正眼看他,沒人愿意等待他。
今年他以這種原因回來,站在門口被保安鞠躬示意,有管家過來迎接,路上被諸多傭人投來目光。
他走到花房旁邊的會客廳,一個距離沈習甫的畫室很近的地方。
老爺子坐在一把紅木椅上,手里持著拐杖沒放,看著他站在了桌邊。
隔著一張桌子,老爺子瞥了眼云枝身旁的管家,管家立馬吩咐其他人端上果汁和甜品水果。
“小枝,先坐下來。”管家道,“站著多累啊。”
他可以稱得上看著云枝長大的長輩之一,在云枝讀書期間,如果沈習甫外出,都是他在細心照料。
現在如果這里能有一個和云枝說得上話的,那非他莫屬了。
云枝一動不動,喃喃:“打我的時候多疼啊,怎麼沒人攔住Raglan。”
“就料到你要翻舊賬。”老爺子說。
“這是舊賬?”云枝問。
他的十八歲到二十二歲,錯過的青春永遠無法彌補,他承擔更多的煎熬,走更多的彎路。
留下的陰影是附在靈魂上的鬼魅,在不經意間蠶食他的勇氣。
老爺子道:“就算是,你也該和Raglan慢慢翻,而不是和我們。”
“要不是你遞給他拐杖,要不是你命令他們把我關在閣樓里……”
“關著你是為了不讓你出去發瘋。”他打斷云枝的言語,“左手骨折而已,又不是截肢了,你說至不至于要鬧得人盡皆知!”
云枝咬了咬牙,然后說:“Raglan問我為什麼手指破皮了不能結疤,我答不上來,他再莫名其妙地打了我一頓,那四年里我是真的不懂,為什麼我要挨打?為什麼沒一個人愿意和我說原因?”
老爺子敷衍:“只是個誤會,你不用糾結。今天找你來,是為了習甫的事情,錢和東西你可以拿去,但是股份不行。”
“誤會我是個吸血鬼?”云枝根本不在乎沈習甫的遺產,也不想和老爺子聊。
被拆穿了真相,老爺子握緊了拐杖。
這是他每當需要忍住怒意和不耐煩時,習慣性的反應。
“是的。”
“為了換血對吧?沈習甫想用我的血,去讓他那個癱瘓的男友醒過來。”云枝不等老爺子說完,就立即說著,“他收留我,就是因為這個。”
他的神情流露出脆弱,說:“他讓我活下去,為了我哪天能為他去死,是不是?”
即便心里有數,他也很想要一個確切答案。
然而老爺子自顧自道:“放棄繼承的聲明,我已經讓我的助理開始擬了,好了會發給你。”
起初其實云枝并不敢直面老爺子,現在卻毫不退縮地和他對視,也不答應他的要求。
管家看老爺子神色不對,急忙阻攔著云枝:“怎麼回事?”
“這不該我問你們嗎?”云枝感覺憤怒占領了理智,氣得自己耳鳴陣陣。
他說:“卑鄙成這樣,是怎麼回事?”
用詞激怒了常年被人阿諛奉承的老爺子,他一字一頓道:“這人又發瘋了,你們先把他帶下去冷靜冷靜,簽了聲明再說。”
邊上站著的一排傭人面面相覷,猶豫于該不該聽從命令。
在聽到拐杖聲重重敲打地面時,他們被震懾得不約而同震顫了下,心知這次老爺子是來真的,立馬其余架住云枝。
有人總感覺屋內時不時有風吹過,像是門沒關緊,偷偷扭頭往后面看,繼而險些大叫出聲。
與此同時,身后的人搭住了他的肩膀,不輕不重地捏了捏。
他被嚇得語無倫次:“二少,不,你?!”
沈錦旬道:“不好意思,誰也不能帶他下去。”
說完,他淡淡地抬起眼,沒有看向桌子盡頭的爺爺,認真地望著云枝:“不然我讓大家見識下什麼叫做真的發瘋。”
作者有話要說:本章發紅包,感謝等待。
感覺上章沒寫好,下章更新前或許會修一下這兩章,如果修的話會在更新的作話里通知。
第49章
閣樓的窗前有棵玉蘭,早春的花期,在云枝十八歲生日的七月又開了一次花,紗窗前樹影搖曳,風吹過來時沉浮著暗香。
本該在高三教室上課的云枝坐在桌前,被打了鋼釘的左手留有一道手術切口,此刻擱在桌面上,被醫生耐心地拆線。
醫生看到原封不動的藥盒,說:“沒吃止痛藥?”
云枝垂著腦袋,沒有理他,他也沒再問,和沈習甫講述了現狀,再預約了下次的復查時間。
告別完醫生,沈習甫問:“是不是很癢?”
云枝沒回答他,神經質般地盯著那道傷疤。
“小枝。”他喊了一聲。
夏天蟬鳴不止,下午的陽光照進來,即便開了空調也阻擋不住那份滾燙溫度。云枝穿著短袖,別扭地用右手去拿遙控板,再降了幾度。
幾聲冰冷的機械音后,他握著遙控板沒動,忽然吸了吸鼻子。
豈止是癢?
最重要的是癢不癢嗎?
云枝說:“他講我不能畫畫了。”
骨折的位置和嚴重程度對一個畫家來說很致命,如果繼續在畫板前一坐就是一整天,他的手腕沒辦法承受這種強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