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箱里的東西散在地上,派對的喧嘩依舊充滿活力和喜悅,在其他人沒有注意到的角落,老爺子居高臨下地看著自己。
“你最近跟著他?”
心知老爺子指的是沈錦旬,可是“跟”這個字眼太微妙了。
云枝裝作沒有聽懂,沒有答話。
老爺子當他是默認,繼續問:“前些日子,他脖子上的印子也是你咬的?”
不知道哪來的一股勇氣,教云枝點了點頭。
被上下打量著,云枝開口道:“但不是您想的那樣……”
他想說自己無意傷害沈錦旬,也沒有那種親密的伴侶關系,可惜老爺子并沒興趣聽他講這些。
“不用急著否認,我沒打算責罰他,也不會說你什麼。結婚之前,生活安定不下來,私底下有幾個床伴很正常,和你混在一起其實不錯,至少比我原先猜的要好。”
老爺子說:“你被我兒子細心養大,應該比外面那些亂七八糟的人來得干凈。”
如此冷靜的稀松尋常的音調,像是欣慰地松了一口氣。
字里行間充滿了輕蔑,自己對他而言,仿佛生來就是可以隨意使用,或者踐踏的。
越想越感到苦悶和煩躁,耳邊忽然響起椅子摩擦過地面的聲音,云枝猛地回過神來。
他看到沈錦旬站起身來,問:“你要干什麼?”
沈錦旬指了指浴室:“洗澡。”
云枝:“……”
飛快地思索了下他該怎麼搭把手,模擬了一遍過程以后,隱約有些退卻。
他祈禱沈錦旬可以獨自解決,然而并沒如愿。
畢竟機會難得,沈錦旬很難繼續做人。
他散漫地靠在浴室的門框上,望著戰戰兢兢的云枝,嗤笑道:“你倒是進來啊。
”
云枝抱起一套衣褲,磨蹭地湊過去。
艱難地跨出了關鍵性的一步,他反手關上浴室的門,東西放在了隔板上,再打開淋浴器。
等到有了熱水,他自欺欺人道:“你可以自己來的吧?”
沈錦旬嗤笑:“你先示范下?”
云枝真的立馬試了試,可惜做得很艱難,于是硬著頭皮挪上前。
脫外套就遇到了□□煩,拉鏈拉到了下面分不開,弄了半天沒弄好。
零件出了點問題,再加上他心急火燎的,動作很笨拙,反而讓情況更加糟糕。
“我能簡單粗暴地剪開嗎?”他問。
沈錦旬報了一個風頭正盛的時尚圈大佬的名字,說:“他去年手工做的定制。”
點到即止,讓云枝看著辦。
云枝:“……”
就在沈錦旬小心翼翼地注意著他的表情,怕欺負得太過分的時候,他猶豫了半秒,蹲下來認真地研究了一會構造。
確定是布料卡住了齒縫以后,他用小虎牙咬住了拉鏈。
沈錦旬:!
云枝的腦袋抵著沈錦旬的腹部,從上面瞧下去的話,有種錯位感。
這種認知讓沈錦旬心猿意馬,冒出有關黃色廢料的聯想。
他摁住云枝的后腦勺,期待能拉近,實際卻在推開,但由于自己沒舍得使勁,看起來更像是撫摸。
發絲在指縫間擦過,涼滑細軟,帶有洗發露的清香。
伴隨塑料的摩擦聲,拉鏈被蠻力扯松了。
云枝用舌頭舔了舔小虎牙的牙尖,用手順了順略微凌亂的頭發。
他說:“你抽空去修一下鏈子就行了。”
接著解開了里面的扣子,小心翼翼地脫掉衣服,盡量不去碰到固定手肘的石膏。
看到沈錦旬的后背,他霎時頓住了。
淤青青青紫紫,有些地方特別嚴重,顏色深到發黑,在冷白色的皮膚上觸目驚心。
“你還說挨的那兩下只是聽上去聲音嚇人,里面明明全是鐵質工藝品,砸的位置要是再往上挪點,會出人命的。”
云枝輕輕摁了下淤青的邊緣,聽到沈錦旬“嘶”了一聲,愁眉苦臉地嘆氣。
“干嘛騙我?”他郁悶。
沈錦旬道:“誰讓你那麼好騙的。”
云枝一臉不服,事實上又被騙了過去:“下次不準打發我了。”
對此,沈錦旬哭笑不得。
當時云枝的情緒很糟糕,似乎被東西掉下來發出的悶響觸發了某種情緒開關,隨時會崩潰。
如果那時候讓他直接看到這種畫面,肯定難以承受。
現在間隔了幾個小時,有了鋪墊和緩沖,總比突然受到沖擊來得好。
這種心思和打發沒有關系。
他道:“完全沒這麼想過,你少潑我臟水。”
“那是什麼?你倒是給自己洗白啊。”云枝支起耳朵等答案。
“這位吸血鬼先生,一會在沙發上當花瓶,一會在這里當記者,待會是不是還要在床上當人形掛件?”
云枝心不在焉地沒否認,小聲道:“也可能當你特助。”
說完,他補充:“我也可以陪你來這里,你不用兜個圈子去找別人。”
沈錦旬見他這麼較真,問:“你不會在和特助爭風吃醋吧?”
話音落下,云枝避開沈錦旬身上的淤青,掐了腰上某塊完好的皮膚,以示生氣,要他不要亂說話。
“嘖,說中了以后開始動手動腳。”沈錦旬歪曲他的動機。
云枝悶悶不樂,想到特助和沈錦旬上車去醫院,自己全程在拐角處旁觀著,有種無法招架的酸楚。
他好像無法取得沈錦旬的信任,也不能被沈錦旬依靠,這份認知令他倍感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