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所及的地方都是白茫茫一片,高樓大廈似乎要融進風雪里。
“以前我送二少爺和小枝去高中,每次寒假返校都下大雪。”司機道,“一眨眼您都大學畢業了。”
沈錦旬興致缺缺:“然后被扣在家里幫忙收拾爛攤子。”
“老板早把您當成了接班人,現在只是想讓您在子公司多鍛煉幾年,給您出難題呢。”司機笑了笑。
沈錦旬的視線始終落在手機屏幕上:“隨便吧,就當體驗物種多樣性了。”
云枝聽他們兩個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感覺沈錦旬回國后的處境很艱難。
半夜才下班,到了現在還在查收郵件,公司情況不怎麼明朗,身旁的司機居然是從沈父那邊跟過來的,擺明了是在監督他……
云枝恍然大悟,原來這就是平時不積德的下場。
車子沒有駛進小區,停靠在附近的公交站臺。云枝回到租房的時候,室友沒回來,出門前特意打掃過的屋子已經亂了,地上散著快遞盒和外賣垃圾。
取暖器的橙紅色暖光在逼仄的空間里閃爍,像是團反復搖擺的火焰,但云枝還是冷,忍不住哆嗦了一會。
他靠著門板,忽然察覺到隱隱作痛的部位似乎沒了感覺,猶豫地解開了襯衫扣子。
隨著手上的動作,常年不見光的肌膚露了出來,白皙得比外面積雪還要亮。
“怎麼……”云枝不可思議地頓住了。
照理來講,應該會留下淤青的,要很久才能消退。
但現在他身上沒有任何痕跡,好像沒受到過任何傷害。
還是沈錦旬彈自己額頭的那一下來得最清晰。
這時候門被敲了兩下,云枝以為室友回來了,匆匆地穿好衣服,把衣角胡亂地塞了進去。
他一邊打開門,一邊道:“下次不要把垃圾隨意亂放。”
站在他面前的并不是室友,而是沈錦旬。
他緊張地抿起嘴,側身給沈錦旬讓路。
沈錦旬沒見過這麼小的房間,表情茫然地張望了一下。看到泛著油光的飯菜盒,他還嫌棄地瞥了云枝一眼。
云枝:“……”
他猜測,沈錦旬肯定很想逃回車上。
沈錦旬道:“正好車上備著藥膏,司機想送給你,你走得太快了。”
云枝哪里還有需要上藥的地方,但他裝作自己用得上:“謝謝,麻煩你冒著雪這麼跑一趟。”
“不是磕到背了嗎?”
云枝意識到沈錦旬打算幫忙上藥,迅速搖了搖頭。
“我胳膊夠長,可以自己涂。”
“給你上藥又不是給你搓背,這麼客氣干嘛?”
細長管的藥膏在骨節分明的手指上打了個轉,繼而被穩穩地握著。沈錦旬一手拉開椅子,被上面的倒刺扎了下。
沈錦旬懨懨地垂下眼睫,看著滲血的指尖。
傷口很小,他沒當回事,云枝卻手忙腳亂地翻著背包,遞給他一張創可貼。
沈錦旬問:“暈血還很嚴重?”
云枝本就沒什麼氣色的臉變得更加蒼白:“你快點包好。”
他天生有嚴重的暈血癥,一點點鮮血都見不得,光是眼下這樣,就條件反射性地想要干嘔。
他難受地捂住嘴,問:“我咬你的時候沒暈血嗎?”
話音一落,鑰匙插入鎖孔,生銹的鐵門砰砰作響。
室友拎了一大袋的零食和燒烤,打開門看到他們兩個,立即背對著他們,詫異地嘟囔了句“我操”。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腿長得逆天,穿著考究有氣質,看著是個頂配級的高富帥,與這里格格不入。
這是打哪兒冒出來的?
沒到兩秒鐘,云枝的手機響了下。
[接客別帶到租房里來睡吧!!]
室友對云枝的工作一直有點誤會,云枝之前解釋過兩次,室友都是一臉“哎呀解釋就是掩飾,我都懂的”。
云枝一邊煩惱,一邊回復:[如果是客人,怎麼可能和我在垃圾堆里睡,那樣的話癖好也太奇怪了。]
沈錦旬把藥膏放在桌上,起身往外走。室友莫名地感覺到了壓力,收起了吊兒郎當的腔調,畏懼地往旁邊避了避。
沈錦旬握住門把手的時候,回頭望了一眼。
那雙點著一顆淚痣的桃花眼即便不笑也顯得多情,但眼底并不溫柔,神色又冷又酷,讓人琢磨不出喜怒。
他嗤笑:“沒有暈血,表現得還挺興奮的。”
門關上,室友摸著下巴嘖嘖兩聲,重復道:“喲,挺興奮的?”
“他只是喜歡捉弄我。”云枝嘀咕。
他不太舒服,捂著嘴的手遲遲沒放下。
好渴啊。
木椅上留著屬于沈錦旬的小血點,室友完全沒留意到這個細節,但在云枝這里,散發著一股誘人的香氣。
壓抑在深處的欲望被勾了起來,涌上了他的心口。
像是快要被淹沒了。
云枝閉上眼睛,難耐地咽了一口口水。
第4章
司機扯了扯白手套,注意到沈錦旬一直望著窗外愣神,一時沒有下步動作。
過了會,他看著沈錦旬走去了附近的藥店。
為沈家服務了二十多年,他已經習慣了苛刻的自我約束。即便雇主不在場,他也沒有絲毫懈怠。
司機端正規矩地等在原地,覺得少爺今晚八成會帶著云枝一起回來。
但在二十分鐘后,沈錦旬神色不明地拉開車門,左手的食指還包著一張創可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