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都是事先溝通并對過戲的，在動作指導的安排下套好了，練過不少次，這時只需要兼顧臉上的表情就可以了。

但楊亦淮明顯有點顧不上，動作是對了，臉上卻硬是什麼多余的情緒都沒有。

也看不出來難以招架，只覺得可以再打三百六十回。

干干凈凈一張臉，要多帥有多帥，要多木頭人有多木頭人。

“停！”李導忍了忍，打斗戲過了一半，終于叫停。“這段重新來，亦淮表情太平了，記得要力不從心，或者為難，或者……隨便什麼，不要一丁點動靜都沒有，可以吧？”

導演的要求已經放到最低了，都不要求準確傳達情緒，只要不是永遠一號臉沒表情就行。可以說是很低聲下氣了。

楊亦淮滿臉尷尬，嘴里說“好的好的”答應了，再拍一次，卻仍然是剛才那樣。

李導只能再喊卡，重新拍。

這段戲NG了數次。已經到了五月初，天氣漸漸有點熱，攝影棚里因為打光的原因，溫度比室外更高，演員們穿著厚重的戲服，臉上基本都有點汗。

周弈目光停在寧斐然身上，見他在NG的空隙里扯了扯衣領，就知道是熱了。楊亦淮被導演叫到監視器這邊來講戲，周弈便冷冷看了楊亦淮一眼。

楊亦淮：“……？”

“你就想象一下，對面的人實力太強，你不是對手，被打的沒有還手之力。這難理解嗎？不難吧。”李導很有耐心地說。“表情稍稍驚訝一點，不要只是皺著眉毛，那樣看起來太假又太用力，情緒是很細微的東西，這怎麼能行，你這樣看起來就像……”

李導頓了半天，沒找到形容詞。

周弈在旁邊聽著，這時毫不留情道：“像便秘。”

李導：“……”

楊亦淮：“……”

旁邊還站著攝影助理等一眾工作人員，聽見周弈這話頓時面面相覷，沒過幾秒，終于有人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聲來。

隨后各自交換幾個眼神。

別說，楊亦淮那副模樣，眉頭皺著，兩腮緊咬，因為拍動作戲而大喘氣，看起來確實挺像的。不說的時候沒誰往那里想，但是一旦接受了這個設定……

周總真是個鬼才。

幾分鐘后，楊亦淮臉色漲紅，回到場地上，繼續拍攝。

這種戲在沒加特效的時候看著其實很搞笑。對面的演員雙手不斷揮舞，神情時而不屑，時而帶一點戲弄，配上夸張的肢體動作，看上去很像精神病人自娛自樂。

不過在場的人拍攝經驗都很豐富，知道特效做完就會截然不同，看起來絕對不是現在這種邪教傳教現場一樣的畫面。

不知道是不是周弈的嘲諷起到了作用，這次拍攝，楊亦淮竟然奇跡般做出一副憤怒又驚訝，還不堪受辱的表情。雖然跟劇本情節不是很匹配，但也比之前的便秘臉好很多，李導生怕拖下去就又要一遍一遍來，于是興奮地宣布這一場過了。

接下來就是濯星給女主角云柔療傷傳功的戲。

趙云扉臉色蒼白，閉眼躺在床上。攝影師推進鏡頭，拍攝臉部特寫。一鏡拍完后，寧斐然走過來，撩開衣擺，在床邊坐下。

周圍，數個燈光助理舉著反光板給演員臉部補光，以保證拍出來光彩照人。

寧斐然臉色沉靜，定定凝視著女主角蒼白的臉，數息后忽然笑了笑，帶著點自嘲和不甘心。

“你原來這麼看重他。”寧斐然嘆息一般地說。他臉上神情復雜，既妒恨又凄楚。

鏡頭推進，監視器里，寧斐然伸手想要摸一摸女主角的頭發，卻又頓住了。他指尖抖了抖，最終還是收了回去。

然后，寧斐然兩指并攏，在女主角胸口點了兩下——在劇本里，這就是點睡穴。

一鏡拍完，導演喊卡。

趙云扉睜開眼，坐起來，盤著腿。寧斐然在她身后，雙手掌心抵住她的背部。燈光調整，攝影機位略作變動，緊接著拍下一幕。

鏡頭緩緩橫移，先拍空景，慢慢移動到房間中央。寧斐然雙手屈起，在胸口上下移動，做出動作指導設計的結印動作，然后緩緩向前，打在趙云扉后背。

趙云扉渾身一顫，整個人發起抖來，前后搖擺不停。

所有人：“……”

眾人皆一臉慘不忍睹，不過導演沒說什麼，還是接著拍。

寧斐然再結印，做出運功的模樣，在趙云扉后背連拍數下。趙云扉身體抖動幅度更大了，看起來像是在抽搐。

李導：“……”

“卡！”李導終于說。他心累地抹了把臉，道：“這里是傳功，因為功法不同所以有排斥，女主角感到不舒服，時冷時熱。你這樣光發抖，看著根本不像啊？牙齒打顫會不會？加一點細節，ok吧？”

這一場再拍，趙云扉發抖加打顫，看著更……

所有人都是一臉麻木，心道這是什麼破女主角，除了臉長得好，演技還不如兩百塊一天的群演。

周弈在監視器前看了幾次，終于忍無可忍地說：“她這是癲癇犯了吧？就這幾分鐘的戲，帶著整個劇組來來回回拍了八次？有沒有一點腦子？”

場上，寧斐然：“……”

下一次，再也不接有趙云扉的戲了。寧斐然心累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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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寧斐然結束一天的拍攝回到酒店，整個人相當疲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