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斐,你清點過了嗎,有沒有缺少的東西?”郁七容翻著那幾張薄若蟬翼的宣紙,一回頭卻剛好撞進一個寬敞的胸膛之中。
阿斐手臂微抬,虛虛地做了一個擁抱的動作,卻低下頭去尋郁七容的發絲。
他聲音沙啞,喃喃道:“少爺身上的味道好像變了。”
第49章 盂嶺鎮(10)
他怎麼敢!
郁七容渾身僵硬, 瞳孔緊縮,頭頂的熱度像是他自己蒸出來的。
他品出幾分曖昧的味道,剛想推開阿斐, 低頭卻看見阿斐的手只停在了他腰間三五厘米的地方,顯然相當克制有禮,根本沒有什麼奇怪的心思。
這時上面的阿斐還略帶著些疑問的語氣, 像是已經看出了郁七容此時的難堪, 又像是根本沒看出來, 還問他:“少爺,怎麼了嗎?”
“……沒怎麼。”
郁七容后退一步,從阿斐的手臂包圍圈里退出來,下意識伸手, 用手背去摸了摸自己的臉。
滾燙的溫度告訴他, 剛剛那種火辣燥熱的感覺并不是錯覺。
偏偏阿斐像是一只倔強的牛, 非要滿臉擔憂地繼續問他:“少爺, 你的臉色好像很紅, 是不是風寒又……?”
郁七容抬眼仔細看著阿斐,想要從他的臉上看出點刻意, 或者是故意戲弄他的蛛絲馬跡。
今天也就在和冷云朝說話時支開了他, 阿斐確實有可能因為這個跟他生氣。
可他盯著看了好久, 除了真切的關心,他居然什麼都看不出來。
阿斐的那張臉, 在氣質上和唐行斐可以說是一模一樣,可細究臉上的零件細節, 又看不出什麼想象。
但是只單單這種氣質, 就給人一種不好接近的感覺了。
可阿斐卻將冰冷和關切, 這兩個看起來就很相反的感覺, 詭異地糾纏了起來,集中體現在一個人身上。
郁七容又多看了兩眼,確定阿斐沒有什麼裝的成分,只能擺擺手,告訴他自己沒事,順便讓他去照顧下外面的花花草草。
最主要的是,別繼續在他面前晃來晃去,惹得他都不對勁起來。
容家似乎很喜歡種這些花花草草,自家院子里種了一片不說,就連西廂房都專門開了一小片地,用來種這些不知名的花草。
現在天色已經很晚,郁七容這個晚上侍弄花草的命令,顯得格外不適當。
但阿斐什麼也沒有問,只是默默地聽從了郁七容的指令,半夜出門在院子里給花草澆水。
借著西廂房里面的光,阿斐隨手拿起放在外面澆花用的水壺,蓄滿了水,才又走到院子里的花圃前,盡職盡忠地做好郁七容分配給他的任務。
阿斐的身材比例很好,是那種出門會被別家小娘子駐足招手的類型。可他的冰冷氣質又往往能把人嚇退。
這麼長時間以來,敢主動上前的,也就只有一個。
夏夜溫度不低,花草喝了水,只會是更加舒展地隨著夜風搖擺,像是什麼都不知道、卻明里暗里都在勾著觀眾的視線。
幽深冷冽的眼神略過西廂房的窗子,透出里面主人翻身上床的動作。
看不見具體的部分,只能看得見大致的動作和光影,但是夠了。
阿斐收回視線,手指握緊水壺的把手,眼神瞥過守在西廂房院外的守衛,將自己手里水壺的水都傾倒了出去,抖抖空了的水壺,轉身去再接了一壺。
“啊那個誰,大晚上的怎麼還在這澆花啊?”
一個粗獷的聲音傳來,阿斐于是轉過頭來看他,來人是容家管家手下的一個巡邏隊長,眼神毫無掩飾地掃過他手里的水壺。
阿斐轉過頭去,繼續將手里的水壺接滿,“少爺吩咐的。”
“這麼晚還要干這個活。”隊長停了下來,給自己點了個煙,還作勢要給阿斐也點一只,被阿斐回絕了。
煙霧飄飄忽忽地往上飄,阿斐看了廂房里面的人,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往花圃那邊走了幾步。
隊長跟著他走了過去,語氣感慨道:“不過也正常,我們這些做下人的,也就是主子說什麼我們做什麼。”
阿斐認真地看著花圃里的花草,沒對巡邏隊長的話多說些什麼。
巡邏隊長卻繼續自言自語道:“這幾日不知道容家出了什麼事,非要大晚上加緊巡邏,可明明也沒什麼事做……可能他們就是喜歡通過指使我們獲得些滿足感?”
他手指夾著煙頭,兀自吞吐地云里霧里,抬頭看著被烏云遮蓋住的天空,“不過這幾日確實外面也不太平,容家有我們,相對來說還算安全吧。”
西廂房里的燈滅了。
外面本來就是借著里面的燈光,里面一滅,外面瞬間也暗了下來。
巡邏隊長適應了一會兒,才勉強能夠重新視物。
站在花圃前的阿斐依然挺拔地站立著,似乎一點都沒有被這光線影響,緊繃著的嘴角只是冰冷,沒有什麼別的情緒。
一支煙吸盡了,巡邏隊長掐著僅剩的短煙頭,尋思待會找個地方扔了,“那我先去看看別的地方,你繼續。
”
阿斐沒回應,巡邏隊長也無所謂地轉頭走了,走遠了再回頭看看,那道沉默的背影還在那里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