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神經質地撕扯著身上的棉襖,雙手不安地揪在一起,眼睛的視線停留在一處,像是在回想似的:“……然后他們會變成一口井。”
“……”郁七容頓了頓,從屋內看向外面院子里的那口井,原本看起來很正常的水井,突然就變得難以言喻了起來。
“如果只是真的水井也就算了,偏偏他們有口能言、有耳能聽、有眼能看。”
郁七容眼角跳了跳,突然想起自己和其他玩家在那水井上拓印的事。
感覺沒出言阻止嚇他們一個大跟頭,都算徐家那口井脾氣格外好了。
“我們聽徐寨說,只要是喝了井里的水的人,都是月神的信徒,都能獲得永生,這又是怎麼回事?”郁七容問道。
聽到徐寨的名字,女人似乎有些畏懼地瑟縮了下,臉色蒼白,渾身顫抖不停:“徐寨,那是他們公認的月神之子……因為他是已經重生過,并且沒有變成井的人。”
郁七容回想了下徐寨,驚覺自己沒從外表看出他有什麼不同,于是追問道:“為什麼他沒有變成井?”
“月食之日開始,所有飲用過井里水的人都會被賜予短暫的永生狀態,也就是不死不滅之身,人們可以被無限殺死,又無限復活,因此人們會開始一場獵殺,殺的人最多的,就會成為月神之子。”
“在這種情況下,月食日前死亡又復活的人,可能更加占據上風,因為他們獲得了月神賜予的無與倫比的力量。”
原來是這才是賜福的真正含義,永生是真的,成為下個月神之子的養料也是真的。
*
郁七容出了徐家的門,外面的月亮大的讓人心悸,白的又太過了,總讓人想起死人身上的白。
月光照的郁七容臉上骨制面具沒被遮住的地方慘白,他把棉襖上的帽子戴上,一圈毛茸茸圍著他的臉,看上去有種幼稚的可愛。
他想找人談談自己的想法,蘇唐就仿佛讀到了他的心一樣,上前一步,走到了他身邊。
蘇唐臉上還是什麼情緒波動都沒有,好像剛剛女人講的那些東西都與他無關,他不是故事中“月神之子”的養料一樣。
郁七容格外欣賞這種清冷氣質,他微微側目,去看蘇唐冷淡抿唇的側臉,薄淡的唇血色也很淺。
“逃離黃沙村,看來意思是在黃沙村活下來。”郁七容轉頭往前走,垂頭看著自己的腳下,一邊走一邊分析道:“黃沙村的人未必是人了,但是玩家雖然喝了井里的水,感染程度還沒有那麼深,如果真信了會死而復生的鬼話,就會真的在副本里死掉。”
這是故事背景里的陷阱,人是不會死而復生的,但是鬼可以。
蘇唐“嗯”了一聲,像是對郁七容想法的肯定,又像是什麼都沒聽,只是對郁七容說話隨意敷衍的回應。
郁七容不確定是哪個,因為蘇唐好像一直在看著他,像是多看一秒就少一秒似的,不想讓他離開蘇唐的視線一秒。
而蘇唐,即使是偷看郁七容被發現了,他也沒有選擇移開視線,幽冷深邃的眼睛依然注視著郁七容,里面的深色瞳孔里連月色都沒有,只有郁七容的倒影。
“……”郁七容看著他的眼睛就覺得心悸,又覺得自己這樣,對還沒給出回應的唐行斐似乎不大友好。
情感方面,他一向很專一的。
于是郁七容收回視線,快步回了徐家的屋子。
這次他還多看了徐家水井一眼,眼中有幾分復雜的情感在。
看著真的像普通的水井,誰能想到這原本也是個人呢?
他們處境其實也差不多,都是NPC,誰還比誰高貴了,只不過他是個相對幸運的,被安排去了上學。
郁七容跟其他人說了下從徐家聽到的事,卻隱去了自己的分析,只當一個盡職盡責的傳話人。
聽了這故事,玩家們臉上的表情都不大好看,林思月還趴在窗戶旁看了一眼外面的水井,臉上的妝容都擋不住她心有余悸的慘白。
“這任務的意思是讓我們變成怪物嗎?”
林思月看著窗外的水井,刻意壓低了聲音喃喃,刻意壓低的聲音嘶啞瘋狂,并沒有緩解屋內的氛圍,反而讓氣氛更加緊繃。
沒人答話,林思月反而更加狂躁,這種凌遲等死的感覺不好受,她滿心的燥意無處發泄,轉頭看到手邊的酒盅。
哐——
林思月坐不住了,從椅子上站起來,把桌子上擺著的青花瓷酒盅推到地上,發出了不小的聲響,但是沒碎。
郁七容抬了抬眼皮,看著那畫著青花瓷樣式的酒盅咕嚕嚕滾到他腳邊,停下。
這聲音不算小,在安靜的室內就顯得更加大,把坐著的其他人嚇了一跳。
“你夠不夠?”一向不怎麼說話的李應歸突然站起來,聲音粗重又大聲,反而把林思月嚇了一跳,“我和小桃是花積分雇你們來幫我們過關的,你們面對任務完全束手無策就算了,現在這是在干什麼,無能狂怒嗎?”
林思月雙眼布滿血絲,身體輕顫了兩下,聲音也大了起來:“你以為帶本很簡單,誰不是冒著生命危險陪你們進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