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林放輕了呼吸，但身體卻忍不住顫抖，那個小孔如果不是緊貼上去，不會被發現，可偏偏那夏笙絕望的視線落在了墻面上不起眼的那一點上。

眼淚順著她的臉滑下來，眼中蘊含著的絕望和恨意，令在于林身體里的郁七容都忍不住蹙眉。

掙扎之間，于林看清了施暴人的臉——是僅在迎新大會上見過一面的校長。

校長身材臃腫，偏偏頭又長的小，像只頭輕屁股重的雞，好巧不巧，校長姓季，還因為這個被同學們悄悄起了外號，所以于林格外印象深刻。

居然真的是季校長。

于林下意識往后一退，腿卻撞上了旁邊擺放著的桌椅。

桌椅移動的“刺啦”聲很大，大到足以讓隔壁的人察覺到這里有人。

于林很快意識到了這一點，他選擇了立刻逃離，沖出房門，甚至都來不及打掃自己在這屋子里留下的痕跡。

其實于林之所以每一次都不會被抓到，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每次抽完煙后都會處理掉煙頭和煙灰，但是這次實在是事發匆忙，他顧不上了。

于林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目光毫無目的地看著眼前一小塊地，抱著自己的胳膊無意識地顫抖，看得旁邊的同學都好心過來問他怎麼了。

他當然不能把自己看到的事都說出來，只能趴在桌子上蒙住雙眼，支支吾吾地說自己困了。

“你身上怎麼一股煙味，又去小賣鋪啦？”同桌離他最近，嗅到了于林身上的特殊氣味。

這話本來就不是針對于林，小賣鋪老板喜歡抽煙大家都知道，每次去小賣鋪都一陣煙霧繚繞，出來的時候多多少少都會沾染些煙味。

可偏偏于林此時心中有鬼，對同桌的問話過于敏感，他呼吸一滯，從臂彎之間突然悶悶地大聲反駁：“我沒有！”

同桌一愣：“沒有就沒有嘛，干嘛這麼大聲。”

應該不會被發現。

于林自我安慰地想，就算看見了煙頭，也未必能夠查到他頭上，只要他不說，誰知道在隔壁房間的是他？

至于夏笙……

于林下意識地將自己的這名女同學忘記，如果是別人看到這一幕，也未必會出聲吧……畢竟嵐溪高校本身就為了學生能夠安心學習，而建在稍微偏僻一些的地方。

這麼一個鳥不拉屎的地方，校長的話就相當于圣旨，其他的信息又傳遞不出去……就算他站出來了，大概也會被威逼。

可就在事情發生的第二天，就傳來了夏笙的死訊，說是從樓上掉下來的，摔得粉身碎骨，連模樣都看不清了。

同時，于林還聽說學校正在徹查此事，說是在夏笙跳樓的那間教室里發現了煙頭，還發現夏笙有被侮辱的痕跡，有可能就是這個抽煙的人一時沖動，害了夏笙。

學校禁止吸煙，這事誰都知道，最有嫌疑的就是小賣鋪老板，可偏偏那天小賣鋪老板不在學校，說是出去進貨了。

從小賣鋪老板那里買貨屬于是灰色交易，但是涉及到人命，那問題就嚴重了。老板當然知道都有誰從他這里進了貨，其中就有于林。

于林本來打算一心做個縮頭烏龜，但是季校長的顛倒是非讓他瞬間成了眾矢之的，尤其是他還和夏笙在同一個班級，在本來就不多的買煙學生中顯得格外突出。

他驚駭失措地度過了一整個白天，又在夜晚的時候悄悄拿出手機，想要向警方尋求幫助南風知我意，吐露實情。

但學校信號不佳，甚至連撥通都困難，更不用說正常通話。

雖然沒有證據，但幾乎全班的人都默認了他就是殺人兇手，同學的眼神讓他畏懼，這似乎又坐實了他們的猜測。

于林在他們猜忌的眼神中越來越沉默，意志也越來越消沉，這種情況下，煙反倒成了能夠慰藉他的東西。

他的煙癮不僅沒有被抑制，反而越來越難以控制。而且大家也都知道了他是個煙鬼，他就更加不用避諱了。

教室旁邊的空教室成了他經常去的地方。

地面上散落著他抽完煙之后的煙頭。

那間空教室本來就是給他們班準備的，他們班教室擺設實在太過陳舊，剛好隔壁教室換了新桌子，還重新粉刷了。

老師讓于林和其余三個同學一起打掃空教室衛生，說是第二天就可以準備準備搬進去了。

接下來就是郁七容上次在幻境里看到的那一幕，只不過這次他的視角變成了于林的視角。

班里的同學沒怎麼欺負于林，只是出于英雄主義，警告于林離班級里其他的女孩子都遠點，他們都時時刻刻盯著他呢。

于林沉默著沒有辯駁，手里拿著要用來擦玻璃的抹布。

浸抹布的水冰涼刺骨，即使是在外面艷陽高照的情況下，于林也依然覺得身處寒冬，他擦完屋內的玻璃，又翻身出去，手指關節被凍得通紅，動作機械地來回磨蹭透明的玻璃，玻璃上反射出他抿緊唇的模樣，時不時又幻化成那時夏笙充滿恨意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