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夕恒瞞著哥哥找叔叔詢問細節,叔叔見他可憐,把朋友的聯系方式給了他。
叔叔的朋友也是個熱心腸的人,把他治療的醫院、醫生以及康復師聯系方式全給了沈夕恒。
沈夕恒跟小外公商量,小外公也贊成沈朝昀去國外治療,他還年輕,還有學業,越早康復越好,有了小外公的支持,沈夕恒向沈朝昀的主治醫生咨詢,主治醫生告訴他,確實有那麼家醫院,治療高位截癱世界聞名,只是費用不是一般家庭能承受的,康復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也可能是一年,也可能三年,每個人的恢復條件不一樣,誰都說不準。
沈夕恒算過一筆帳,按三年算,手術費用,康復費用,生活費,三百萬應該能支撐三年,護工不用請,他留下來照顧哥哥。
哪知沈朝昀知道后情緒失控,拒絕出國治療,甚至有輕生的念頭,不吃飯,不喝水,不配合醫生的治療。
沈夕恒任他打罵,一言不發的抱著他,他知道他哥有多痛苦,知道他哥癱瘓的第一時間他是崩潰的,第二件事就是找醫生問要怎麼照顧他哥,醫生告訴他,突然癱瘓的人一般會有四個心歷路程。
一:理想心理,拒絕承認現實,一種常見的心理防御機制,這時的病人處于相信能康復出院的階段;
二:抑郁悲觀失望心理,經過一段時間的治療,依舊生活不能自理,功能幾乎喪失,這時候的病人往往情緒低落,消極沮喪,會發火,甚至不配合治療。
三:迫切心理,經常反復詢問自己的病,迫切知道檢查治療的結果。
四:依賴期心理,這是個較漫長的時期,有相當錯綜復雜的心理反應。有焦慮痛苦、失眠、抑郁、自我形象紊亂等。
沈夕恒明白,沈朝昀已進入第二階段的心理狀態。
眼下手術還得做,不做后面根本撐不到去德國,沈夕恒帶著沈朝昀轉到最好的骨科醫院,術前醫生例行詢問,問沈朝昀:“你父母沒有一塊兒來?手術須知需要家屬簽字。”
沈夕恒站在一旁,說:“醫生,我是他家屬。”
“那家屬跟我來辦公室一趟。”
沈朝昀很冷靜,說:“醫生,就在這里說,我父母不在了,他是我弟,有什麼事在這說吧,我自己的情況,我需要知道。”
原本淡漠的醫生只到這話臉上帶上一抹憐惜,輕聲道:“手術有風險,也許上了手術臺下不來,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好,我知道,如果手術中發生突然狀況,請不要搶救。”
醫生嘆著氣離開病房,沈夕恒回家拿衣服。
走出醫院,街人行人匆匆,沈夕恒抬頭看向天空,想哭,沒敢讓眼淚流下來,他們以后沒有父母了,他哥的家屬只有他了。
旁邊有人拿著醫院的片子蹲在路邊打電話:“唉,醫生說最多只有三個月時間了,不化療了,好好讓他走吧……已經有心理準備了,趁最后的時間帶他到處轉轉吧。”
沈夕恒想,哪怕父母是生病,給他一點心理準備的時間也好,而不是像現在,命運將他打的措手不及。
小外公回棲霞鎮處理一點私事,正好同村的王大爺牽著牛路過,“老劉哥,你這些天去哪了?程家那小孩一直找你,天天不是在閔大嫂門口就是在你家門口晃悠。
”
沈家夫妻離世的事村里人不知道,村里人大半不喜劉蘊秀,嫉妒她過的好,老公好,孩子好,小外公不希望她的離去成為別人茶余飯后的談論對象,對誰都沒說。
“去旅游了,回來拿點東西。”
走到大嫂門口,看到程祈留下的字條,一天一張,幾乎貼滿整個大門,“你在哪?”
“我今天去了高中,沒找到你。”
“今天去了后山,野柿子掉落一地,沒人吃。”
“八月炸熟了,你說的籽最多的那種野果,我沒摘,你不在沒人吃。”
小外公搖頭嘆息,兩個傻孩子,糾結幾秒,他將紙條拍下發給沈夕恒:“程家小孩還在找你。”
沈夕恒收到信息恍惚一瞬,程祈,程祈居然還在找他,他怎麼這麼傻。
這些天所有事壓在沈夕恒身上,全家出事,只有他一個人活生生能蹦能跳的站在這里,爸媽走了,哥哥癱瘓了,全家最沒用的他活著,他快被這種愧疚感壓到窒息,根本不敢去想程祈。
“小外公,如果他不信我出國,那就告訴他我死了吧。”
小外公在醫院給沈夕恒講過他自己的故事。
小外公名劉佑昌,是棲霞鎮為數不多的大學生之一,那個年代大學生少之又少,他便是其中之一。
大學時,他跟一個男同學的關系好到同穿一條褲子,就跟沈夕恒和程祈差不多,劉佑昌依賴他,信任他,把把他作知己。
“后來呢?”沈夕恒問。
“后來啊,他結婚了,我當伴郎。”
“那他……”
“他什麼都不知道,也許知道,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對他的祝福是真的,我希望他過的好,我們現在還聯系,他的孩子很優秀,他的妻子也很優秀,他很愛他的家人。
”
沈夕恒鼻子一酸,難怪小外公一直單身,村里人都傳他有怪癖,很早以前媒人踏破他的門檻,都被他趕走,原來他不肯相親不肯結婚的原因是不想耽誤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