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夕恒閉上眼,不想再聽。
一直到家,沒人發現他在發燒,他自己也不想說,燒著正好,聽不見劉蘊秀的各種聲音。
躺在床上,看頭頂的吸頂燈亂轉,手機響起,是程祈的信息:【考完了吧?辛苦了,先好好睡一覺。】
沒考好他只是心堵,懊悔,被劉蘊秀數落他只是心煩,程祈這麼一安慰,眼眶一酸,眼淚像不要錢似的往外涌。
抬手臂粗魯地擦干,給程祈回信息:【考砸了,可能去不了你想去的楓市。】
【沒關系,我也考的不好,也去不了。】
過了半分鐘,程祈又發過來:【盡力就好,先睡覺,再玩把游戲,如果挨罵了,多吃一顆巧克力。】
【好。】
晚飯時沈立崇過來叫他才發現他發燒。
又換來劉蘊秀的一通抱怨:“發燒不知道自己找藥吃嗎?藥箱又沒鎖,這麼大個人了,還要人操心……”
原本的高考旅游被耽擱,劉蘊秀不同意,非得等成績出來后才肯讓他出門。
那天考完身份證被她收走,沈夕恒要坐高鐵,要住酒店,沒有身份證出門不便。
程祈安慰他,等成績出了再去玩更安心。
半個月后出成績,劉蘊秀再一次失控,這次的她只差沒把家砸完。
各大高校分數線公布,如沈夕恒所料,不及他心儀的學校錄取分線數,沈夕恒志愿一本二本都有填,提前跟程祈商量好的,哪怕不能在同一所學校,同個城市也行,方便照應。
劉蘊秀氣到直呼氣,問沈夕恒:“你現在打算什麼辦?你哥當初再怎麼樣,至少也是一本,你倒好,二本還不知道人家要不要你,你考慮下復讀吧,或者出國。
”
“我覺得二本也不錯,實在不行,三本我也愿意。”沈夕恒說。
沈立崇放下碗筷安撫劉蘊秀:“小恒說的也沒錯,二本三本年年也有千千萬萬的人就讀,我公司的工程師,劉工,你見過的,人也是二本出來的,優秀的人走哪都會發光,我們夕恒不笨,學歷不是唯一衡量一個人的標準。”
“你懂什麼!”劉蘊秀把火氣轉到沈立崇身上,“學歷是他以后進入社會的敲門磚,一本一抓一大把,誰會在一堆一本簡歷里選二本三本,就是你這種思想,他才整天吊兒啷當,考試前幾天還敢跑出去玩,這一切都是因為他不夠努力,再多5分就好,他要是努努力,這5分哪會錯過。”
沈夕恒笑了聲:“還要怎麼努力?不吃飯,不睡覺,把自己熬死算努力嗎?”
“我說什麼你頂什麼,你要是努力怎麼會錯失大題?要不是我天天看著你盯著你,你連大專都上不了。”
她越是這樣說,沈夕恒越是跟她反著來,明明心里不是這樣想,嘴上說出來的話直往劉蘊秀痛處戳:“上不了就不上,我去端盤子掃大街。”
“啪!”
瓷碗落地應聲而碎,劉蘊秀失控地吼叫:“我當初就不該生你,就該去打掉,生你哥一個就夠了,你簡直就是來討債的!”
沈立崇臉色巨變,趕緊上前拉劉蘊秀:“你也夠了,跟孩子置什麼氣,別在孩子面前胡說,你別總是厚此薄彼,夕恒也是我們的兒子。”
已經夠崩潰的劉蘊秀見丈夫都不站在她這邊,火氣直線上升:“我對他不夠好嗎?我少了他吃還是少了他喝,要什麼給什麼,他提什麼要求都滿足,陪讀一樣陪,請家教一樣請,是他自己不爭氣,我就不該生他。
”
沈夕恒反而不氣了,露出無所謂的笑:“是啊,所以你為什麼要生我呢?”
“你以為我想生?那段時間你哥病了,住院了好幾個月,我想打的時候你已經六個月了,醫生說只能引產。”
沈立崇兩邊拉,偏偏這兩母子誰也不讓誰。
沈夕恒突然覺得心也沒那麼痛了,“那你為什麼不引產?”
劉蘊秀紅著眼:“引產傷身體……”
“夠了!”沈立崇終于聽不下去,用力將劉蘊秀拉到沙發上,“都少說兩句。”
轉頭安撫沈夕恒:“別聽你媽的,吵架的時候話趕話,你媽她不是這個意思,生你是我們商量過的。”
“爸,我媽說的沒錯,我就是多余的。”
劉蘊秀更氣:“你看看他,他這是要氣死我,我死了你就滿意了是吧。”
“您不用死,我走就是了,不擾您的眼。”
沈夕恒說著離開家,他走的時候很輕,大門輕輕帶上,沒有摔門,平靜的離開。
可是,要去哪呢?
腦海里第一時間閃出程祈的臉,沒作猶豫,沈夕恒買下最近一班前往棲霞的高鐵票,辦理臨時身份證取票后關掉手機與世隔絕。
一路腦子都是亂的,每個人生來都不一樣,為什麼總要求他按框生長,他只是沈夕恒,不可能長成父母心里的建模。
快到時才開機發信息給程祈,告訴他自己快到棲霞站了。
收到信息時程祈正在洗衣服,滿手泡沫,他現在有個習慣,只要手機一響,秒看,就怕錯過沈夕恒信息。
回復信息:【我去接你。】
回完信息往口袋塞手機,手滑,手機掉在地上,正好掉在一顆小石子上,手機屏應聲而碎。
程祈是騎著電動車過來的,一見程祈,所有的委屈通通涌上心頭,沈夕恒什麼話都沒說,上前抱住程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