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途有人發氣球,程祈接了一個,是一只喜羊羊,他很喜歡,走到人多的地方氣球不知道怎麼的飛走了,程祈跟著氣球追。
追到公園的最角落,他看見大半見沒見的爸爸,后面是媽媽追過來的腳步聲,媽媽在喊他的名字,跟他隔著一條鵝卵石小道的爸爸看過來,下一秒,媽媽的“程”字還沒喊出口,旁邊躥出一個人影直接掏出小刀在媽媽臉上畫下去,他最后聽到的聲音是媽媽凄慘的“程”字……
他發不出這個聲音,記憶里的“程”字是帶血的,最開始他連聽都不能聽,后來就好像真的聽不見了,別人叫他程祈他也可以當作沒聽見。
喉嚨像是被人扼住,一丁點兒聲音都沒有。
“程祈,聲音要出來,別憋在里面。”
程祈木然地看向沈夕恒,緩緩搖頭,打著手語:我不行。
沈夕恒干脆站起來,“再來,你一定可以的,程祈,再來。”
程祈任他拉著,嘴巴在動,一點聲音都沒有,程祈在走神,不知道沈夕恒在說什麼,沈夕恒幾次叫他,拍他手臂,他都沒給任何反應。
數次訓練過后還是沒聲音,沈夕恒急起來語氣跟著變差,壓舌板往地上一扔,“程祈,你根本不想學對吧,我壓著你學,我強迫你學,都是我在趕著你學,你這樣挺沒意思,你其實不用假意配合我,不想學就不學了。”
他一腳將壓舌板踢到床底下,“你就那麼喜歡別人叫你啞巴是嗎?”
程祈無法為自己辯駁,他是真的發不出聲音,昨天可以,今天就是不行,他也不知道為什麼。
“不學算了,你走吧,算我多事。
”
直到程祈的腳步徹底消失,沈夕恒氣得往床上一滾,對著程祈一通罵,不想學就不學嘛,為什麼還配合著自己演戲,好玩嗎?
罵完又開始反省,是不是教學方法不對,還是節奏太快,也是,怎麼能罵程祈呢,一開始程祈就沒有要求過有人替他訓練。怎麼可以罵程祈,他已經很努力了啊,這也不是一天兩天能成的事,為什麼就不能多點耐心,哪有老師是這樣的。
第22章 第22章 做一天程祈
==================================
郁悶的沈夕恒躺在床上給他哥發信息:【哥,我跟說過的那個朋友,我今天又做錯事了,我就想幫他做點事,可好像又沒幫倒,他似乎也不喜歡我幫他。】
沈朝昀今天回信息算快:【凡事學會設身處地,你設想下你現在是他,你會想要什麼樣的幫助,別一味強加。】
設身處地,他們想要什麼呢?聽障人士想要的到底是什麼呢?
沈夕恒想起他曾經看過一本書,那本書講的是一個盲人,盲人的痛苦能見到光明的人永遠無法理解,盲人最想要的只不過是一雙能看見他周圍的人的眼睛。
這個世界上殘障人士數以萬計,他們看不見,他們無法想象鮮花的顏色;他們聽不見,他們無法判斷人們語氣中的喜怒哀樂;他們不能說話,他們沒辦法歌唱,正如程祈,他無法發出聲音并不是他的錯。
沈夕恒想,在幫程祈之前,他應該先做一天程祈,去他的世界里待一天。
今天的晚飯比往常早,外婆要去曬谷場看電影,去晚了沒好位置。
沈夕恒表示不理解:“外婆,電影院看電影體驗感更好,你喜歡的話我帶你去市區看。
”
“我們這些個老人跟你們年輕人看的不一樣,你們看故事,看演員,我們啊,看的是氣氛,電視里也有放電影,都沒那種氣氛,我們以前窮,村里得趕上有人考上大學才能放一場電影,以前的電影你沒看過,一張大膠卷卷來卷去,你媽小時候見過,現在的電影不一樣了,叫什麼,什麼投什麼影的,哦,對了,今天放抗日片,老片子,我得走了,待會兒你張婆要念叨了。”
沈夕恒懂了,外婆懷念的是她們那個年代集體看電影時歡樂的氛圍,“我也去。”
去之前帶上耳塞,到曬谷場將耳塞塞好,那是他哥學習時用的,特制工業耳塞,一丁點兒聲音都聽不見,世界像被隔音玻璃罩罩住,除了靜,還是靜。
外婆走的慢,跟沈夕恒說話,沈夕恒只能看到她嘴唇合動,完全看不出她老人家在講什麼。
“這孩子,叫你去搬張凳子,怎麼叫都不理人,那你自己個兒玩。”
沈夕恒想問外婆說什麼,嘴張開沒敢出聲,他現在不能說話,不會說話。
外婆惱了:“算了算了,我自個兒去搬。”
他能看到外婆惱怒的神情,卻不知道外婆因為什麼事而惱,他一個人在曬谷場轉悠,身邊全是人,電影還沒開場,巨大的探燈照在一片笑臉上,他知道他們在說話,在交談,在歡笑,但是聽不見。
原來,程祈的世界是這樣的。
小外公不知道什麼時候到的,拍打沈夕恒胳膊:“叫你半天了,怎麼了,你小外公都不想理了,又跟你媽吵架了?”
沈夕恒皺眉,手指指耳朵,又指指嘴巴,意思是他聽不見。
小外公也生氣了,氣得搖著頭離開,他想開口解釋,可他現在不能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