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夕恒頂著羞恥等待他的反應,他只是用看傻子的眼神看著沈夕恒,而后抽回衣角離開。
就他轉身的瞬間,沈夕恒分明從他眼神里看到了“厭惡”。
沈夕恒對著他的背影又是一陣瘋狂輸出,到底要怎麼哄嗎?
軟硬不吃的家伙,用不用啊,氣性那麼大。
整個中午外婆都沒理自己,最愛吃的辣椒炒雞蛋也不炒了,中午就吃了大蒜炒胡蘿卜,兩樣都是他不喜歡的蔬菜。
“外婆,沒吃飽……”
外婆捂著胸口,“沒心思做飯,小七今天還是沒來。”
得,這茬是過不去了,還是想想該怎麼哄人吧,什麼征服欲,先放一邊吧,大丈夫能屈能伸,先把人哄著。
吃了個半飽上樓午睡,這一覺睡得沉,醒來時樓下傳來外婆的聲音,她似乎在跟誰交談:“拿著拿著,這孩子,怎麼這麼倔呢,什麼都不拿奶奶心里過意不去。”
下樓,在樓梯看到外婆在跟那個倔強的少年拉扯,外婆手里抱著一個西瓜硬是往他懷里塞,他抽出手臂轉身跑出門。
“你這孩子,一天盡找你幫忙,給什麼都不要,你這樣奶奶下次可不敢再叫你了啊,奶奶還以為你再也不來奶奶家了呢,都是我這外孫不懂事,你拿著啊。”外婆對著他的背影喊。
“外婆,什麼事?”沈夕恒頂著一頭睡得亂糟糟的頭發走下樓梯。
外婆把西瓜塞他手里,指指客廳墻邊的兩只大紙箱:“你媽給你寄的,都是你的東西,快遞只送到鎮上的驛站,小七幫著拉回來的,你看看,你把人欺負成這樣,今天我一喊他就過來幫忙,只是看起來還是很傷心,你把人傷著了,我說給他個西瓜拿回去吃硬是不要,你給送去吧,順便給人道歉,他家就在我們家后邊,原先那棟老房子。
”
“哦,好。”
行,為了外婆,為了辣椒炒肉。
“剛搬箱子的時候還摔了一跤,也不知道摔傷了沒,小七又不會說,痛也不會喊,又不會聽又不會說的,可憐啊……”
好,道歉,確實自己錯了,“我馬上去。”
“一定要讓他們收下。”
“知道了。”
沈夕恒是有些內疚感壓在心上的,一只腳已跨出門,又退了回來,哐哐幾步跑到二樓抓起桌上的四塊巧克力又蹭蹭蹭下樓。
走到半道兒才想起來還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去了要怎麼稱呼?到底是田七,小七,還是晨曦?算了,反正他也聽不見。
距離很近,從外婆家南側的墻繞過去,再走一條小路就到他家了,他家正在做飯,煙囪里的煙裊裊而升,在煙雨中久久不散,沈夕恒掏出手機拍下,打算晚點發給他哥,他哥喜歡這類虛無又縹緲的東西。
門口沒人,三輪車洗得干干凈凈的鎖在屋檐下,推開半掩的門,屋里沒開燈,能聽到廚房噼里啪啦菜下油鍋的聲音,沈夕恒對著里面喊:“有人嗎?”
“你找誰?”
身后傳來一聲沙啞的聲音,嚇得沈夕恒差點撞上門板,回頭,一個男人身體半躬著站在他身后,光線暗,看不清男人的面孔。
面前人佝僂著背打量著沈夕恒,又問一遍:“你找誰?”
不知道他的名字,沈夕恒指指身后,說:“你好,我是前面的,外婆讓我過來送西瓜。”
男人推開門,客氣道:“進來吧。”
男人按開墻上的開關,老舊的電燈泡閃了幾下才亮,“家里小,你坐會兒。”
借著燈光沈夕恒看清男人的臉,那是一張跟聲音極度不符的臉,大概四十來歲,跟自己爸爸差不多,聲音卻像八旬老人,大夏天的,他的脖子上卻系著一條絲巾。
老房子很小,小到不用刻意扭頭就能一眼收盡室內景象,一張餐桌,還是以前外婆家的老桌子,四張椅子,椅子換過,四張四個款式四個顏色,墻壁上掛滿獎狀,新新舊舊覆滿一墻,依稀能看清獎狀上的名字,隔著距離,字看不是很清楚,雖簡陋,但勝在干凈,桌子,地面,墻壁,全都干干凈凈的。
男人去廚房把少年叫了出來,少年還系著圍裙,看到沈夕恒明顯一怔。
沈夕恒也怔住,男人走路的那幾步一邊高一邊低,應該是腿腳不方便,整個人背是彎著的,可能是駝背,沈夕恒不敢細看,太不禮貌了。
男人說:“閔奶奶的外孫,應該是找你的。”
沈夕恒把西瓜放在桌上,“外婆讓我送過來的,謝謝你幫忙拉行李。”
男人跟著翻譯,少年面無表情地伸出大拇指彎了兩下,沖沈夕恒點點頭。
若是其他人做手語動作,沈夕恒一定會覺得奇怪,會可憐,會同情,可他做不一樣,他的神情淡漠,做手語的時候像是新聞聯播里的手語主持人,干凈利落。
“他說不用謝。”剛剛的男人替他翻譯。
沈夕恒忙說:“沒事沒事,那我先走了。”
慌忙間連來的目的都忘了,還沒道歉人已閃到門外,這個家太令人窒息了,聾啞的孩子,駝背的殘疾家長,沈夕恒不敢再待下去,這一切跟他所處的世界相差太遠,遠到不切實際。
“替我們感謝你外婆,”男人輕輕推了少年一下:“去送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