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凌安趴在欄桿上,也不知道在想什麼,或許什麼也不想,什麼也不愿意想。
他現在只要一動腦子,就會不斷地想起那封郵件上的內容。
……他從來沒想過,在他心中高大偉岸的父親,其實連一個普通人都不如。
至少普通人不會出軌冷暴力,更不會逼著外面的那個把孩子打掉。
【在你在舞臺上感謝父母的時候,而我躺在冰冷的醫院里,為我不能來到這個世界上的孩子哀悼。】
宴凌安煩躁地抓了抓頭發,垂著頭。
心底一片煩悶。
他身后的木板“吱呀”了一聲,宴凌安以為是路過的人,并沒有在意,直到身后傳來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帶著許久不曾聽過的冷意:“準備跳下去嗎?”
宴凌安倏地回頭,不知道用什麼樣的表情去面對楚沐涯,他說話都有點結巴:“沐、沐沐,你怎麼……”
楚沐涯抿唇,一句話沒說。
自從他們倆交往以來,或者再往前推,他們認識一兩個月以后,楚沐涯就再也沒用過這種冰冷又陌生的眼神。
宴凌安知道他在生氣,很生氣,非常生氣。
宴凌安心里咯噔了一下,趕忙把手機從口袋拿出來遞給他看:“我手機是真的沒電了,不過故意……”
他懶得啰嗦,打斷宴凌安的話:“我偷看了你的電腦,我先和你說聲對不起。”
宴凌安一愣,沒想到楚沐涯一見面說的第一句話不是問他為什麼消失了一下午,也不是為什麼不接電話。
他訥訥地說:“啊,我的就是你的,沒事……”
楚沐涯看他,眼中已經帶著冷意:“我做錯的事我道歉了,那你呢?”
宴凌安隨即耷拉著腦袋:“對、對不起。”
楚沐涯并沒有被他這副可憐巴巴的樣子打動,繼續問:“錯哪了?”
“不應該……一言不發就跑出來,可我當時……”腦子里一團亂。
楚沐涯不等他說完,又問:“還有呢?”
“不應該不接你電話,可我……”是真的沒電了。
楚沐涯又打斷:“還有呢?”
宴凌安想了想,認真地說:“沒有了!”
他見楚沐涯張了張嘴,突然上前一步雙手一張抱住面前的人:“我跟你保證,以后不管發生什麼都會第一時間告訴你的。”
楚沐涯一愣,雙手也搭上宴凌安的背:“我不是這個意思。”
他只是希望宴凌安不管有什麼決定都告知他一聲罷了,他不會強行窺探宴凌安的秘密,只希望宴凌安能讓他安心。
宴凌安親了親他耳朵:“我知道,我當時……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才會一走了之,后來我想通了,準備給你打電話,誰知道剛好你也打過來了,然后手機他就沒電了。”
“想通了就好。”他揉了揉宴凌安的后腦勺。
他身上的氣息讓宴凌安冷靜不少,宴凌安松開他說:“沐沐,你……明天陪我去找一趟我爸,我想找他問清楚,畢竟郵件里雖然放了很多照片還有收款通知,可我也想明明白白了解清楚。”
宴凌安低頭自嘲地笑了下:“其實之前我媽就和我說她要和我爸離婚了,我問她為什麼,她說只是感情不和而已。”他說得艱難,“直到最后,她都在極力維護著我爸的形象,可我爸他……他做了些什麼啊?”
楚沐涯伸手,把宴凌安的腦袋按進自己的肩膀,輕輕拍了拍他的后頸安撫著。
宴凌安的嗓音有點啞:“沐沐,我是不是很失敗?那麼多年了,我居然一直沒發現,甚至還經常在我媽面前說我爸有多好有多厲害,她會不會怪我?”
楚沐涯輕聲說:“不會的,阿姨那麼溫柔的一個人,寧愿自己承擔一切,都不愿讓你知道,她怎麼舍得怪你呢?”
宴凌安摟緊楚沐涯。
第一次挫敗到沒臉見人的地步。
他想把一切事情都問清楚,才能在心中給宴禮行判刑。
他確實是欽佩尊敬宴禮行的,那是在他不知道宴禮行的所作所為之前。
然而現在他已經成年了,三觀早就已經成型,也不會被心底的幼年濾鏡所影響。
錯了就是錯了。
他不會因為那個人是他的父親就原諒,因為受害者是他的母親。
楚沐涯就這麼任由宴凌安抱著,兩人很久都沒說話。
直到原本在橋上散步的老年人都回了家,小廣播嘈雜的聲音也漸行漸遠。
楚沐涯問:“回家嗎?”他補充了一句,“我家。”
宴凌安站直身體,問:“不會打擾到叔叔阿姨嗎?”
楚沐涯“嗯”了聲:“我爸和我媽去歐洲游了,還沒回來,他們順便也給傭人放了假,所以家里沒人。”
兩人一起沿著河堤往別墅群走,樹下的燈光幽暗,宴凌安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沉沉的嘆了口氣。
宴凌安牽起楚沐涯的手扣住,問:“沐沐,你是不是很早就知道了?”
“嗯?”
“就是……我爸爸出軌的事。”宴凌安說出口時還有些別扭。
楚沐涯抿唇,模棱兩可地說:“……算是吧。”
宴凌安笑了下:“我見過郵件里那個女生。”
“什麼時候?”
宴凌安有點不好意思:“就是小高考之前吧,有一天你走的特別急,我就沒忍住跟著你去了,看到你去了咖啡店找她,當時我還以為她和你……”他頓了頓,嗤笑,“沒想到是她和我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