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竟也不能免俗,期待父母雙全的家庭,這莫非是人的本能不成?”
呂瑛仰著頭,沒有了白紗,憑借夜里也能在海上辨認方向的出色視力,他能看清梁王的臉。
但想起梁王不僅娶了曹王妃,還納了許多女子,呂瑛就知道他是配不上母親的。
呂瑛愿意為了母親的幸福選擇放下,選擇送她回家,便絕不會為了所謂生父令母親有絲毫不快,即使他心里明白母親是不介意自己與生父接觸的,這些年來,是他自己不愿意……
她的人生中并不缺乏擔任父親角色的人,太公公、外祖父都是很好的男子,母親在某些時候也……完全能當爹看,因此呂瑛對生父并無期待。
今夜,他只是被驅使著過來看梁王一眼,這一眼后,他們便只是陌生人啦。
周邊是熙攘人群,梁王看著這萬家燈火,不會發現不了人流之中,有自己與發妻生下的長子。
呂瑛重新放下面紗,轉身離去。
他買了一支風車,舉過肩頭,走得越快,風車也轉得越快,直到發現有穿王府衣衫的人在四處找人。
呂瑛外頭,湊過去,得知梁王府走丟了孩子,他左右看看,很快在幾個女娘背后發現了鬼祟的拐子。
他走過去,摘面紗,吸引注意力,把人引到街邊巷口,抬手往人穴位上一戳,拖進巷子堵了嘴,先用柳葉鏢為這位拐子上了大刑。
半盞茶的時間都沒過,這拐子就淚流滿面,一只眼睛只剩黑窟窿,僅剩的眼珠流著淚,已是不成人形了。
呂瑛拿走堵嘴的不知道什麼玩意,慢條斯理擦著手帕:“說吧,老巢在哪呢?”
拐子額頭抵著地面,嚎哭:“就在夫子廟后頭的林子里。”
呂瑛:“乖。”
他一腳踩斷拐子的脖子,整理了衣物,施施然出去。
敢拐王府世子的拐子背后肯定有人,這樣的罪犯送去官府也麻煩多得很,直接做掉比較省事。
呂瑛去了拐子的老巢,從寬袖中拿了一把細細的短劍,進了林子,從林東殺到林西,身影輕靈鬼魅,儼然是在梅沙的教導下,輕功再上了一層樓。
他耳目靈敏,一邊殺一邊聽著林中的動靜,最終聽到了抽泣聲。
看來是找到地方了。
呂瑛將拐子頭領的腦袋連帶著其背后的樹杈枝子都削了,將人頭往前一提,布鞋小心地避開血跡,走到一個小孩面前。
穿著深紫寶衣、嘴被堵著、哭得鼻涕眼淚滿臉都是的小孩驚恐地看著他。
呂瑛腦海里只剩一個念頭。
好丑!
這玩意居然和他有一半血緣來自同一人!
不是說梁王是繼承了麗貴妃血脈的大美男嗎?怎麼小兒子這麼丑!
呂瑛蹲下,取下小孩口中的布巾。
小孩張嘴,發出尖銳的哭叫聲。
“哇啊——”
呂瑛把布巾塞了回去。
小孩眨巴著眼睛,淚水在眼眶中聚集,滿了就立刻溢出來,呂瑛將風車拿出來,插到他的領口,秦湛琪望著風車,不哭了。
呂瑛又扯出布巾,聽小孩怯怯地問:“你是誰?”
“反正和拐子不是一伙的,你是秦湛琪?”呂瑛削斷孩子身上的繩子。
秦湛琪爬起來,笨拙地行禮:“多謝女俠相救,湛琪感激不盡,若女俠能送湛琪回府,梁王府必有重謝。”
呂瑛說:“我不是女俠,也不需要梁王府的重謝。
”
他離開樹林,秦湛琪踉踉蹌蹌地跟上。
五歲小孩腿短,跑不快,幸好前方的姐姐也走得不快,秦湛琪小跑幾步,抓住對方腰間的青色綢帶,也沒有被拒絕。
夫子廟是文廟,七巧時少有女子來參拜,他們路過夫子廟時,廟祝看到了秦湛琪,眼睛瞪得老大,卻忌憚提著劍的神秘少女,不敢上前,只得去叫人。
秦湛琪察覺到了夫子廟中有些人不對,他不敢出聲,只緊緊抓住那“姐姐”的綢帶,抓得光滑的布料有了褶皺。
呂瑛仿佛對一切都無察覺,無比平靜地出了夫子廟,將細劍收好,拉起小孩的衣領子,拽著他穿行于人流中。
“怎麼走丟的?”
“有內鬼,把我推到了穿著王府家丁衣物的陌生人懷里。”
“怎麼落內鬼手里了?”
“想玩,沒發現周圍的人被換了。”
“以后注意吧。”
“謝謝……這位姐姐。”
呂瑛停住腳步,他低頭,語帶笑意:“我可不是姐姐,我是……哥哥。”
秦湛琪震驚:男的!?
七月,梁州的風也是熱的,人群密集,氣味并不好聞,可在這喧雜的環境中,秦湛琪卻聞到了一股月樨般寒涼幽靜的香氣。
呂瑛蹲下,將燈交給他:“現在去茶樓的二樓找你的姐姐吧,因為你丟了,她們連燈會都不能逛,只能在那看風景。”
說完,呂瑛握住秦湛琪,將孩子轉了個身,推入了茶樓之中。
秦湛琪往前一撲,好不容易站穩,再回頭時,卻已不見了那人的蹤影。
送回走丟的小鬼,呂瑛用輕功走小道,跑了一陣,心中一悸,他停住,捂住心口,靠著墻緩緩蹲下。
對他這樣先天心脈不全的人來說,才養好熱傷風,再激烈運動的話,心臟便會用它的方式展現一番存在感,督促呂瑛躺下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