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看后世糖吃多了能導致高血糖、糖尿病等問題,會保養的人都在戒糖,但對難民們來說,從上船開始就有糖塊發、下船又有姜湯甜粥喝,已讓他們燃起了對生活的期待。
這可是甜的東西呀!他們有好多人這輩子第一次吃到糖呢!
這年頭一斤糖就可以買個大活人,這放鍋里的糖比難民們還貴重!可見即將接納他們的定安縣指定對他們沒有壞心眼,且一定是富庶之地!
劉紫妍看到那冒著熱氣的稠稠的粥,再聞著已經溢滿整個港口的姜味,知道自己終于把這六千人交托到了靠譜的人手里,當即鼻子一酸,心口一松,捂著臉想要先哭一場。
王周周在此時趕過來,語速急促:“劉小姐,這些人不能一直停在瓊山港太久,得把他們送到定安縣,縣衙的人手不夠用了!”
錢阿全還在和呂瑛求支援:“孫少爺,再借我些人吧,我給錢啊!”
呂瑛奶奶軟軟的聲音隔著雨聲,也有股公私必須分明的冷酷勁兒:“呂家護衛隊做短工的價格是一日50文,你帶夠錢了嗎?條子呢?批了才能走公賬。”
錢阿全立刻回頭吼:“楊添勝,快過來!給我寫張條子!”
這吵鬧的聲音讓劉紫妍抹抹眼角,笑開來,她對王周周說:“我這就來幫忙。”
定安縣衙租了大量的馬車、牛車來運人,但大部分人還是得靠自己走到定安縣,這路上自然需要有人去引路和維持秩序。
錢阿全也知道呂瑛已經給足了支援,作為這些難民未來的縣官,有些事必須他來辦,這二十歲的年輕人一咬牙,硬著頭皮安排諸事,又親自走到隊伍前列,先帶一批人出發。
劉紫妍再次成了最后一批跟隊出發的人,蔡椰被分到她這一隊維護秩序,一直都幫忙抱著小紅。
幸好定安到瓊山的路已經修過一遍,雖雨水將路澆得發軟,走起來卻比官道更平整,待走到道路盡頭,在道路兩旁,一排排的船型屋已在此處靜候。
男女分開,住到不同區域的屋子里,一屋住四人,里面放了木板竹子迭起來的簡易床,床上擱了草編枕頭、草墊,一套在兩廣各處估衣鋪子搜集過來的舊衣,還有薄毯,又有小陶盆和陶碗、筷子,都是齊備的。
說的不夸張些,難民隊伍里有許多人連衣服都是從死人身上扒下來的,而且這死人衣大概率是他們人生中的第一件衣物,往日他們家只有一套衣褲,誰出門誰穿,窘迫至極不說,到了冬日更是冷死人。
至于床?哪來的床啊,都是睡稻草!和蟲子老鼠為伴的!
沒想到定安縣一來就有屋子分,有衣物和床,劉紫妍如今已懂了民情,自然知道定安縣是盡力給了最好的安置條件。
她找到呂瑛,發現他正在與錢阿全等人算賬,毫不猶豫就要跪下去。
“紫妍多謝呂公子救這些人,大恩大德無以為報,這條命以后就是您的!”
呂瑛眨巴清亮的眼睛,心想這姑娘倒是豪氣不輸男兒,她沒說以身相許,只說把命給他,可見她自認有比身子更重要的東西,比如才華和辦事能力。
他抬手,金花過去將劉紫妍扶起。
呂瑛:“坐著吧,定安縣本就缺能干活的人口,所以我才答應接這些人,若他們只會吃飯不會干活,那我是不會收的,陳鈞,你說要借多少?”
定安縣丞陳鈞恭敬道:“定安縣欲以本縣信用,向公子借貸銀錢三千兩購置糧食,一年內必還。”
誠然呂瑛很有錢,私房銀子就有二十多萬,但他不能用私人的錢去幫助官府發展,所以這次定安縣建船型屋、備基礎的衣物家具、雇船、找郎中、買藥材,花的錢已超出官衙儲銀,便必須找呂瑛借錢。
呂瑛:“可以,做契書過來。”
契書是早就備好的,又要在姜平、老管家、薇媽媽、嵐釉這呂家四大管事級別的人面前做公證,流程完備。
等在姜平的見證下簽好字,契書一式三份,呂瑛一份,姜平一份,官衙一份。
呂瑛收好契書,難得夸道:“你們現在倒是都有些做官的樣子了。”
呂瑛評價一名官員,不看臉不看對方擺不擺官架子,只看對方能不能干活,活做得好不好,錢阿全、陳鈞、楊添勝、王周周這四大馬仔如今都過了他心里的及格線,他便夸了一句。
卻不知這幾個累死累活都不叫苦的漢子聽到呂瑛難得有好話,都有股老板終于將他們這些馬仔放眼里的感動,險些熱淚盈眶。
備契書的楊添勝嬉笑:“都是孫少爺教得好。”
錢阿全也笑:“對,沒您的話,下官還渾渾噩噩,哪里能做這麼多大事。”
一時之間,堂屋內全是夸呂瑛的聲音,姜平也想夸一句呂瑛對百姓好,不愧是神仙,他以后一定忠心耿耿護衛孫少爺,劉紫妍腹中醞釀,也要對恩人再表示幾句。
畢竟呂瑛要是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一群人圍著他夸,肯定是因為他的錢和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