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呂瑛拿左手謄抄的信,字跡就虛軟很多。
秋瑜:“你抄的這一版字跡沒問題,就是內容……”
呂瑛:“內容怎麼了?”
秋瑜:“沒怎麼。”
就讓呂阿姨接收一下14世紀封建統治階級秦湛瑛給予的小小震撼好了。
謄抄好的信紙被一方青石硯壓住,準備明天交給姜平,讓他托人送去中原給呂曉璇,呂瑛想將第一版燒了,卻被秋瑜要去。
“燒了多可惜啊,給我收藏吧,萬一幾百年后就成國寶了呢?”秋瑜這麼說著,把呂瑛逗笑了。
小朋友別開臉,有點害羞:“我于書畫一道不過平平,哪里寫得出國寶。”
秋瑜真誠道:“您小人家太謙虛了,快睡吧。”
光看禹武宗留給后人的豐厚遺產,估計不少人會以為他是個肝帝。
其實真正的瑛瑛是個身體羸弱、常年精力不濟的人,他晚上必須睡足四個時辰,白天還得再加一個時辰午睡,不然做什麼都哈欠連天,無精打采。
他總是蒼白著小臉,懨懨的,清瘦而矮小,從生下來就沒像其他健康小孩一樣滿地亂跑過,而且困倦時聽不得大聲喧嘩,不然就發火,自然的,起床氣也很重。
到了第二天早上,當姜平和嵐山帶著他們備的壽禮過來時,就發現院子里一片寂靜,灑掃的奴仆連掃把都不敢拿,只用抹布擦著邊邊角角。
秋瑜在院子里打他精妙的拳法。
姜平看了一陣,只贊:“好功夫,練得扎實。”
嵐山就皺眉說:“吵著小主子怎麼辦?”
秋瑜說:“不怕,瑛瑛不會被這點動靜吵醒。”
此時院外傳來一陣大喊:“陳鈞為小主子賀壽來了!”
秋瑜指著門外,又說:“看,這才是能吵醒他的動靜。”
臥室門嘎吱一聲推開,一道柳葉鏢從中射出,擦著陳鈞的耳朵,扎進他身后的芭蕉。
陳鈞雙腿一軟,坐地上,咽了咽口水。
呂瑛穿著寢衣,面無表情站在門口,白白嫩嫩的腳丫踩在地上,看起來很想過去給陳鈞幾腳。
秋瑜連忙奔過去。
“瑛瑛,穿鞋啊!”
喧鬧的、縣衙門口擺滿老百姓送的雞鴨魚蛋、還有縣官馬仔們、呂家護衛們道賀的生日禮,就這麼從一飛鏢開始了。
瑛瑛不討厭這些祝福他的人,但他還是覺得吵得頭疼。
可當他看見縣衙門口,幾個滿臉皺紋的漢子舞龍舞獅,鞭炮聲炸響,又有老婦人顫巍巍來送壽桃時,他軟下神色,親手接過裝壽桃的籃子,拿一把錢塞過去。
“以后別來賀禮了,不然若是每個達官貴人過壽都要你們來,你們的日子還過不過了?不能讓這種事成慣例,開頭都不要有,不然我又要費勁去砍人了。”
秋瑜在一邊捂嘴笑,心想瑛哥在起居注里就抱怨過過壽太吵,討厭生日,沒想到從小就這樣。
錢阿全等幾個縣官默默移開眼神,知道這是老板在敲打他們。
老婦人咧嘴,沒有牙齒的牙床已開始萎縮,她顫巍巍、含糊不清地用土話說:“只有對孫少爺這樣,只有孫少爺……”
老百姓的心里都和明鏡似的,他們知道是誰為定安縣帶來變化,才會如此感激、敬愛。
至于其他縣官,他們是孫少爺的馬仔和腿部掛件,沒有孫少爺,原來的他們便是和其他縣官一樣的庸人,除了收稅,沒別的能耐。
等呂曉璇收到呂瑛的信時,她正在一處靠近邊關的地方,查一樁千戶之子賣禹朝養馬的情報給北孟的案子,一個矮小而壯碩、戴著斗笠的男人找到養軍馬的馬場,她認出對方是呂房的部下,驚喜道:“桉叔,你怎麼來了?”
桉叔只遞出一封信,呂曉璇接過,看到信封上的字跡,越發高興,她迫不及待地拆信封、展信紙,然后頓住了。
短短一分鐘,呂警官的表情從“看到我崽的信我好高興”變成“這啥”、“奧買嘎”。
看著信中呂瑛對自己近日作為的闡述,呂曉璇喃喃:“這還是封建地主該干的事嗎?”
截取稅款都算了,反正呂家一直這麼干,連皇帝大伯都沒意見,畢竟瓊崖島太遠了,朝廷管轄不到,與其給其他的貪官糟蹋,不如讓呂家管著,名義上還是禹朝所屬就成。
可瑛瑛直接占領縣衙,改良稅制,助農興農,強制娼妓從良,還要帶全縣脫貧,這些操作都溜到不像禹朝人能干出來的。
看到最后,呂曉璇的表情又變成了感動。
原來兒子是為了多收稅賺錢給她養難民才這麼做的啊,改稅是因為他要收到地主的稅,脫貧是為了讓窮人有錢交稅,某種意義上也算眾生平等了。
不管是誰,哪怕是天王老子,到了定安縣也得給小人家交稅……
但是干得好,在辦了那麼多父殺子、夫殺妻、兒殺母、手足相殘、軍戶叛國的糟心案子后,只有她家心肝寶貝的信讓她覺得天晴了,雨停了,打擊犯罪的呂警官又行了。
呂警官捧著信,心想,果然治理民生的事還得皇帝這種專業人士來。
她看著信紙末尾那句“待您再來瓊崖島,此處再無菜人哀”,親了親信紙:“瑛瑛,寶貝,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