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行來到了何歡的耳邊,很認真地說:“現在我非常生你的氣,一點都不會美化你,但我還是不覺得這個世上有誰會比你更好。”
何歡終于側過了臉,看著賀行。
“當我還小的時候,我媽媽問我喜歡什麼樣的人。”何歡說。
“哦,什麼樣的?”
“我說,美麗溫柔善良。”
賀行低下眉,帶著一絲嘲意:“庸俗。”
何歡笑了,“后來我長大了一些,同學問我什麼樣的人。”
賀行看著何歡,安靜地聆聽。
“我說,靈魂有趣就好。”
這個答案讓賀行笑出聲來。
“黑魘之戰之前,我的火控手笑著問我,這次活著回去想要什麼樣的人。”
何歡的眼輕輕垂落,黑魘之戰對于他和賀行來說,都像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我說,回去了遇到誰算誰。”
“這算是將就嗎?”
賀行無奈地一笑,總覺得這樣的對話,適合兩個人看著天空一邊發呆一邊抽煙。
又或者來一箱啤酒,酒過三巡吐真言。
“再后來,黑魘之戰過去了,沒有人問我這個問題了。”
何歡笑了一下,那種無奈賀行太明白了。
他們都失去了那些能跟自己閑聊開玩笑的人。這些人在自己身邊的時候,覺得理所當然,可是回過頭來才發現,這些人忽然都不在自己的身邊了。
“就算沒有人再問那個問題了……但我心底知道,我在找那個對我說‘我們回家了’的人。”
聽到那句話,賀行的心都揪了起來。
他從小到大,不曾被人期待過,除了老媽,也不曾被人揣在懷里保護過。
就連關城,對他也是散養式教育。
可是一場“黑魘之戰”讓賀行幾乎失去了所有,卻也讓他被何歡放在了心上。
“我怎麼找都找不到那個救了我,對我說‘我們回家了’的人,于是我假裝忘掉了。”
何歡的“假裝”二字,是一種不可描述的孤獨。
賀行看著他的眼睛,竟然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所有言辭,都很蒼白。
但是何歡卻笑了,他原本暗沉的眼睛忽然變得明亮了起來。
“現在,我遇到了你。我盼著你問我那個問題。”何歡說。
“哪個問題?”賀行愣了愣,然后自己也笑了,咳嗽了一下,用向老師問問題的語氣說,“何歡,你喜歡怎樣的人?”
“我喜歡的,不是像你這樣的人。”何歡說。
“什麼?”賀行覺得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我只要你。”
不是像你,而是只有你。
賀行的心臟忽然之間像是涌入了一整個宇宙。
極速地膨脹,爆發,仿佛時間都能隨之倒流,賀行的腦海中是自己第一次與何歡相遇的時候。
那場戰事在浩瀚的宇宙,廣袤的時間里,連一瞬星火都談不上。
但是賀行在回程的路上,偏偏遇到了何歡。
不需要知道彼此的樣子,無所謂你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在彼此最孤獨最絕望的時候相遇。
也許相遇是運氣,是偶然。
但是相愛不是。
因為換了另一個賀行,不會對何歡說“我們回家了”。
如果換了另一個何歡,不會覺得那麼簡單的一句話比整個宇宙都貴重。
賀行忽然在想,也許過去自己所經歷的一切,無論是父母的離散,還是預備役里遭遇的不公,甚至于關城的陪伴和教導,都是為了成就現在的自己。
一個被何歡深愛和依賴的自己。
“你看你今天這麼累,要不然……你躺下,讓我辦了你吧。
”賀行說。
“啊?”何歡頓了頓。
“大家都覺得,你應該躺下享受,我不該占你這樣的老人家便宜。我體力很好的。”賀行很認真地說。
他是真的不想辜負那麼多小姐姐的期待。
“我體力也很好啊,宇宙盡頭沒問題。”
說完,何歡就站了起來,笑了一下,一把就將賀行撈了起來。
“喂!你干什麼!”
賀行傻了眼,不是說這家伙連軸轉了好幾天嗎?
怎麼說站就站!說扛就扛?
我賭你虛把式,走五步就倒!
但是何歡偏偏就扛著賀行走過了整整一條通道,進了電梯,還好死不死遇到了周洪和阿韻!
“哎喲,何歡你還活著呢?”周洪笑嘻嘻地說。
“活著呢。”何歡笑了笑,還在賀行的身上拍了一下。
“放老子下來,不然你死定了!”賀行不敢瞎晃,他還是分不清何歡到底虛不虛,萬一是虛的,自己一掙扎,讓何歡老狗的腰閃了可怎麼辦?
“不放。”何歡回答得簡單干脆。
“嘖嘖嘖……這是要干什麼?”周洪看向賀行,眼睛里帶著幸災樂禍的味道。
“放我下來。”賀行這一次是真的怒了,壓低了的聲音就是在警告何歡。
何歡還是笑,電梯門打開,他長腿一邁走了出去。
“久旱逢甘露,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
“你吟的什麼破詩,放老子下來!”
賀行扣住了何歡腰,打算翻身下來順帶給何老狗摔一個慘的。
誰知道何老狗竟然單手撐住墻面穩住了,直接斷了賀行翻下來的路。
“草!”賀行忽然覺得自己之前那麼擔心這家伙,簡直是大傻逼。
“甘露是你,故知是你,金榜也是你,所以……”
“老子才不跟你洞房!”
何歡可不管那麼多,直接把賀行扛進了房間里。
一轉身,賀行的腦瓜子就磕在了墻上,燈亮起來的那一刻,何歡也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