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自己懸在了半空中,隨時會掉下去。這種感覺很可怕,他不禁抓死了石桌,卻還是費力地挪動著自己的腳。他仿佛是站在懸崖邊得棧道上一樣,每個動作都無比小心,抓住石桌的手用力得指節都在泛白,若是抓不緊可能就要跌落萬丈深淵。
慢慢地又挪了一步出去,只是他臉上已經沒了笑容,而是抿緊了唇,蹙著眉。
很疼,所以他笑不出來。
只是他還是想繼續站著,繼續走下去。
第三步剛邁出去,腿上一軟,整個人都往前跌去。
他還沒來得及驚叫出聲,摧鋒便慌忙將他一把拉過,沒讓他摔下去。
在摧鋒懷里待了片刻,總算是把方才的心驚膽戰壓了下去。他又悄悄扶住了石桌,似乎想要離開摧鋒的懷抱,繼續去試著走走。
摧鋒卻不肯松手,把他抱在懷里,用力得有些勒人。他極為于心不忍,卻還是道:“不走了……我們坐著吧。不走了……”
柳希夷靜默片刻,有些泄氣,靠在他懷里悶悶地道:“果然……我還是不可能站起來。”
“不……你可以,只是今天只能走三步,也許明天能走四步……以后你能走很遠很遠。”
柳希夷眼眶莫名濕潤了些,嘴角微彎,語氣卻是有些哽咽:“嗯……”
收回了手,發現摧鋒似乎也是松了口氣,沒把自己摟得快喘不過氣來了。
可是這話……他怎麼讓自己相信呢?
深深吸一口氣,他看向亭外,不想再去想這些。
亭外紅梅已綻,成了這茫茫銀雪中唯一的艷色。
想起些什麼來,柳希夷有幾分惆悵地低聲道:“以前我經常看到他們在林子里玩……在地上又跑又跳是什麼感覺,我也很想知道……我也很想在空中飛來飛去……”
他還有話想說,可卻被摧鋒的舉動打斷了。摧鋒本只是輕輕摟住了他的腰,此刻卻忽地用了些力。他便有些奇怪地偏過頭望了摧鋒。還沒有明白摧鋒這是在做什麼,他便被人抱了起來。
“你做什麼……”他下意識地摟緊了摧鋒,很配合地讓人把自己抱起。
而后他便看到身周之景猛地拔高了數丈,風和雪從他身周穿過。
摧鋒旋身飛躍,三兩下便輕輕落在亭子頂端。視野忽然變得開闊,一眺便見四周梅樹成片,雪中凌寒。
柳希夷還有些心驚,摧鋒又是足下一踏,直沖那片梅林而去。如此踏風而行,直如生出了雙翼,游于云端一般。
原來是這樣的感覺麼?
身周流動的氣驟然一停,摧鋒抱著他輕輕站在了一枝梅花上。
柳希夷抬眸朝四周看兩眼,那點傷感郁結瞬間又消去。見此美景身心舒暢,便是微微一笑:“摧鋒,我們去采梅雪吧。”
摧鋒點點頭,問道:“梅雪是什麼?”
柳希夷道:“落在梅花上的雪,融成水以后會帶著梅花的香氣,可用來煎茶。”復又低低一笑:“我也不是什麼風雅之士,沒那麼多講究,不過是覺得好玩罷了。有興致了就弄弄,其實一竅不通,非要附庸個風雅……寒冬的梅雪最好,不采點回去不是可惜了?得去拿個陶罐來。”
摧鋒點頭,想去給人取陶罐,卻又是雙手抱著美人,不知該如何動作。柳希夷輕輕笑道:“放我下來吧。”
摧鋒往四周一望,遍地是雪,連個能坐的地方都沒有,這怎麼能把人放下。
想了想,他抱著人輕輕從樹上躍下,扯了身上外衣墊于雪上,才將人放下。
那麼厚的衣服鋪上去,又軟又暖,斷不會冷著人。
“我一會兒就回來。”在人頰上落下一吻,摧鋒才轉身離開。
柳希夷坐在梅林細雪中,抬眸望著四周紅梅。
往年冬季都是縮在房里,當然錯過了這景致。那時也對這些東西沒什麼興致了,一出門就冷得只想回床上去,吃飽了撐著才會冒著風雪跑外面來。
但有人陪著,便是不同的。
摧鋒回來得很快,還推了他的鐵鯤鵬過來。
既然是要采梅雪,總不能讓他就坐在旁邊干看著吧,兩個人一起在這梅林中走才行。
抱柳希夷坐上鐵鯤鵬,摧鋒推著他往前走去。
他就坐在那里,捧著個陶罐,看上哪枝梅花上得雪,就讓摧鋒抖下來,自己又抬陶罐去接。他本就只是想玩,不是真的要用多好的水去泡茶,省了精挑細選的步驟,沒一會兒就收集了小半罐。
湊近陶罐邊緣輕輕一嗅,柳希夷輕聲道:“紅梅的梅雪味最淡,常有人嫌它香氣不足,我倒是很喜歡……有那麼一點點就夠了。真源無味,真水無香,這樣也挺好。”
摧鋒聽不懂,但還是很認真地聽著他的每一句話,而后“嗯”一聲回應。
“那枝上的也要。”柳希夷抬手一指,捧起了陶罐。
摧鋒便推了推那花枝,將上面的雪抖下來。
等抖完回頭,卻見柳希夷腦袋上也落了不少細雪,還有幾片梅花花瓣。
大少爺這回沒接準啊,把自己糊了一臉雪。
柳希夷瞇著眼睛搖搖腦袋,甩開臉上的雪,卻還是有幾點殘余在。
更是襯得人面如雪,唇如梅。
摧鋒緩緩湊近,輕輕吻去他唇上梅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