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躲不了,如今也無心去躲了。疲倦讓他身體軟了下去,他支持不住要倒下之時,又一手撐在了床上。
柳淵看他是病癥發作了,連忙扶他躺好,輕聲道:“大哥,喝完藥就好好歇歇吧。等會兒想吃什麼,我給你送來?”
柳希夷無力地點點頭,道:“我也吃不下什麼,隨便送些粥來就好。”
“好……大哥,安心休息吧,我會好好查的,你別擔心。”柳淵聽他這般說,心中不禁嘆息了一聲。他病得厲害時,便很少能有什麼胃口,什麼都吃不下,還得硬逼著自己吃些東西,著實讓人心疼。
看他已經一副要睡下的模樣,柳淵起身之后還貼心地給他掖好被角,又極輕地道:“我走了,大哥。”
“嗯。”柳希夷應一聲,緩緩闔上雙目。
柳淵還沒走出房內,沉重的疲累感就已經涌上,完全淹沒了他的軀體。
這樣醒來又睡去,反復了三天,他才真正恢復了些。
而那被關在思過崖里的人,終于也醒了。他正好也感覺自己身體已經沒有什麼大礙,就帶著柳淵一起去了思過崖,準備問個清楚。
他們要去的地方,是后山的一處崖壁。崖壁之上有個山洞,里面布置得倒像是一間普通房子,桌椅床鋪一應俱全,要是住到里面,也還挺舒服的。
只是洞口卻豎著一道門,這門由數十根手腕粗的鋼筋組成,整個洞口就被這門封住,把這山洞弄得跟個牢房似的。
思過崖,顧名思義,就是柳家子弟犯錯思過的地方。
六大武林世家之一的柳家,畢竟是個大家族,整個山莊之中有百千號人,光姓柳的就占了一大部分。
家中子弟多,難免會出幾個頑劣些的,一犯了錯,便會被罰入思過崖中關上幾天禁閉。
如今無人被罰,這思過崖里自然不會有柳家人,只有那日被抓住的男人。
這地方隔很久才會有人進來一回,平日里無人打掃,也就有些臟亂,空氣中還有潮濕的味道。在那潮濕的氣味中,還混雜著很重的血腥氣。
柳希夷在那鐵門前就聞到這氣味,忍不住皺了皺眉。
鐵門緩緩被推開,鐵鯤鵬便慢慢帶他進入山洞里,血腥的味道變得愈發濃重。
那個男人畢竟只是個被抓住的俘虜,沒人會對他多上心,現在也不過是還吊著一口氣而已。況且就他那樣重的傷勢,普通的大夫也沒有誰能在短短幾日之內把他治好。
柳淵怕那男人會傷人,有意超他半步,在前護著他。兩人走到那人身前幾尺處,便停了下來。
外面天光大亮,可惜陽光透不到那麼深的地方,山洞里還是很昏暗。柳淵過去點了石壁上的一盞燈,微弱的燈光才將這地方照得清楚了些。
那個男人此時靠著洞壁坐在地上,身下有黑紅的斑駁痕跡,是之前流下的血。原本的那身黑衣太過殘破,已經給換了一件干凈的白衫,里面的身體被一圈又一圈的繃帶裹住。但血還是從那層層繃帶之中滲出,弄得新衣上面也沾了很多血跡,看來那些傷口還沒好轉的跡象。
他手足之上原本就有的鐵鏈鐐銬是斷開的,鎖不住人,柳家人便又加了一道,鐵鏈連在門口的鋼筋上。
不過他現在重傷在身,就算不鎖,也很難跑出去。
他現在清醒著,在柳希夷和柳淵進門之前他就已經察覺到動靜,抬起了眼。那雙眸子已經不是那種可怕的血紅色了,他身上也沒了那種煉獄惡魔的恐怖氣息,現在只不過是只虛弱的野獸而已。
但他的眼中,還有著受傷猛獸會有的敵意。
柳希夷打量了他一眼,也不知是因為看到他那慘樣有些于心不忍,還是為了讓他放下些戒心,輕輕開口道:“小淵,等會兒讓人送些藥過來。”
柳淵沒有多問,應道:“好。”
男人聞言,眼中眸光似乎微微一動。
他的目光落到了柳希夷身上,對于先前之事,他并沒有太多記憶,此刻看到柳希夷,才隱約想起那日柳希夷操縱鐵鯤鵬與他交戰的情形。
柳希夷迎著他的目光,又往前靠近了些,望著男人直接問道:“你身上的令牌,我已經看見了……你是死魔城的人?”
男人一怔,眼中的警惕戒備并沒有減少,他似乎想要開口,最后又沒有出聲,看起來很猶豫。
柳希夷也不急,慢悠悠地道:“追殺你的人,也是死魔城的殺手……若我沒有猜錯,你是被他們追殺,逃到了此處。可惜你選錯了逃的方向,你可知這是何處?”
男人望著他,慢慢搖了搖頭。
柳希夷輕輕嘆道:“藍溪柳氏,湛然山莊。”
那男人頓時一驚,身體也跟著微微動了動,身上的鐵鏈便被帶動得發出了響聲。
柳希夷的聲音還是那樣清清冷冷,平靜無波:“我柳家為中原正道,不會放任魔教之人在中原生事。
你若對中原武林無惡意,大可與我解釋清楚,我可以放你走。”
他說得很輕,根本不像是在審問。那男人見他不打算對付自己,倒是放松了些,道:“我的確是被追殺至此……原本是死魔城之人,但現在已經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