檢測棍在細膩的皮膚上壓出淺淺的凹痕。
閆禹幾乎可以想象出婁清的皮膚的觸感。
柔軟的,細膩的,溫熱的,光滑的。
是最上佳的玉,是令人自醉的酒。
“……”
閆禹緊了下牙,拉回注意力,挪開視線快速完成了檢測。
滴。
儀器發出檢測完畢的提示音。
“可以了。”
閆禹把手里的儀器放在桌面上,半側過身,留給婁清一個看不見他表情的側影。
婁清不知道剛才那白駒過隙的曖昧,轉身后重新套上了上衣,問閆禹:“檢測血樣怎麼弄?”
這個他剛才是真沒認真聽。
好在閆禹這時候也沒心思批評學生。
他聽到了婁清穿衣服的動靜,于是放心的轉過身,從儀器上拉出一條細管。
“采指頭血就行了,稍等我換個針尖。”
婁清看了眼那個針尖——那是個足有五寸長的針頭,針尖斜剖的面足有兩厘米長,像是一把開刃的刀,折射出的光都讓人心里打顫。
婁清問道:“這個是你用來采血的嗎?”
閆禹從柜子跟前回頭看了眼,“嗯。”
婁清抿了下唇,皺眉問:“疼嗎?”
閆禹打開柜門的手一頓,“不疼。那個針尖主要是為了穿透甲殼咬合處的筋膜——那層筋膜很難刺破。”
婁清的眉頭更緊了——他不信。
閆禹很快翻出了一個小盒子,走回桌前開始給儀器換導管。新換上的采集導管小了一大圈,尖端的針頭也是普通的樣子。
閆禹把導管遞給婁清:“用無名指比較好。”
婁清卻沒接,而是朝閆禹伸出手,“我自己下不去手,你幫我吧。”
看著婁清攤在跟前的手掌,閆禹猶豫了一瞬,還是伸手托起了婁清的手掌。
這是第二次握住婁清的手,像是握住了柔軟的花,明明有著德源卡最精準(變態,陸一揚評)的控制力,但閆禹還是很擔心自己會捏疼了婁清。
閆禹偷偷看了婁清一眼,見婁清并沒有難受的表情,于是放下心來。
閆禹把針尖抵在樓梯的無名指指腹上:“會有點疼,你忍忍。”
婁清看著他:“你剛才不是說不疼嗎?”
閆禹無奈:“我是說我。”
婁清:“你跟我有什麼不一樣嗎?”
閆禹張口,卻啞然。
他們當然不一樣,他跟世界上所有人都不一樣。
但所有人都知道,卻沒有人會說出口,因為不敢。
于是這成了個所有人心照不宣的秘密,他們吞下這些字眼,就以為吞下了對閆禹的偏見。
但偏見是無法隱瞞的。
閆禹無時無刻不在從旁人的眼神里、動作里、語氣里、一個驟然抽氣的呼吸里讀出他們吞下的字——“你跟我們不一樣”“你是異類”“離我遠點”。
沒有人記得閆禹也是人。
甚至有時候,連閆禹自己也不覺得自己是人類。
直到剛才婁清的一句疑問,戳破了閆禹的自欺欺人。
他仿佛看到那個被他鎖在心臟最深處門破開個洞,一個小小的孩童從里面走了出來。他身上的甲殼還很軟,上面沾滿了其他小朋友扔過來的泥巴,眼神里滿是難過。
這份難過被二十多年的時光過濾,現在嘗進嘴里,只剩下淡淡的苦。
過了好一會,閆禹才垂下眼說道:“抱歉,剛才騙你的,會有點疼。”
婁清不知道自己的一句話,就讓閆禹剛才想了許多。只是看到閆禹情緒有點低落的樣子,婁清立馬挺起胸膛,自信地晃了晃手:“沒事,我不怕。
”
閆禹看了婁清一眼,沒說話,手指下壓,干脆利落地刺破了婁清的手指。
“嘶。”
剛才還嚷嚷“我不怕”的婁清,此刻齜牙咧嘴,用另一只手托著手腕,活像是受了什麼重傷。
“怎麼這麼疼!”
婁清的表情震驚,語氣里充滿了對這見鬼儀器的控訴。
閆禹:“…………”
閆禹的嘴角飛快地勾了一下,然后回答道:“這種檢測儀會在采血的同時采集一些生物樣本,為了加快愈合,同時會注射一種藥劑——效果很好,就是有點疼。”
婁清控訴的對象變成了閆禹:“……這是有點兒?”
閆禹點頭,似乎還挺無辜:“嗯,對。”
婁清:“…………”
大概是婁清控訴的眼神太幽怨,又或許是剛才動過逗人心思的某人有些心虛。閆禹挪開了視線,專注地擺弄起那個自動開始檢測、根本不需要人盯控的儀器去了。
婁清看了看閆禹的背影,又看看自己已經不冒血但還是很疼的手指,委屈巴巴地把手指含進了嘴里——行吧,誰叫我喜歡你呢,就仗著我寵你吧。
婁清想完,心里還有點兒暗爽,不自覺漏出了一點笑音。
而背對著他的閆禹精準捕捉到了這個微弱聲音,于是也放下心來——他怕婁清會生氣。
很快,檢測結果出來了。
“一切正常,你很健康。”
閆禹把檢測結果調出來,然后發到婁清的智能機上,末了補充一句,“但指標都有些偏低,我建議你鍛煉一下身體。”
婁清把報告單保存好,點頭:“我會的。——那我先去準備辟謠的事了,弄好你要先過一遍嗎?”
閆禹本來想說不用,但頓了一下,又說出了相反的話,“好。
”
婁清點頭,甩著自己“重傷”的手指離開了醫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