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久慢慢抬起了頭,琥珀色的瞳仁像一面平靜的湖:“從一開始,我就沒打算被任何人拴住過。”
辛久沒理會姜何此事的震驚,面無異色地繼續說:
“那些證件確實沒用了,反正省內的身份證辦起來很快,你不想給我就留著吧。但我的背包可以還給我嗎?我用了很久,挺喜歡的,有點舍不得。”
姜何感覺自己的牙關都在發抖。一個用久了的背包辛久都會舍不得,自己活生生一個人,辛久卻能這麼狠心就拋下。
姜何一言不發地轉身,走去臥室桌子后面蹲下;像個小丑一樣,“踢里哐啷”地打開了工藝繁瑣的保險柜,把一個毫無價值的黑色背包拽了出來。
姜何大步走回去,把那個軟塌塌的包一把塞進辛久懷里。
家里的空氣似乎忽然變得很稀薄,姜何覺得自己快要喘不上氣了,走去玄關隨便換了雙鞋就出了門。
霎時間,姜何有點看不清他和辛久的關系了。這麼冠冕堂皇,這麼“狡兔三窟”,處處留著后手,處處藏著不信任;這就是自己如此珍視的愛人嗎?
辛久的愛永遠有保留,永遠最先考慮自己。明明一開始就知道辛久的證件是假的,知道他的意圖是不單純的;可自己居然還是這麼頭昏腦漲地撲過去,沉陷在這個掙不脫的泥沼里。
姜何甚至開始懷疑起自己之前的人生。
仔細想想,好像自己不論干什麼都是竹籃打水。做科研也好,談戀愛也好;什麼人能這麼點兒背,每次都是在即將大功告成的時候,莫名其妙就輸了個底兒掉!
這是什麼詛咒嗎?但凡是自己用心澆灌的事物,愛情也好科研事業也好,最終都會無一例外地背叛他。
姜何實在想不明白,只能把這些都歸在超自然力量上。
其實,或許辛久說的也沒錯。
運氣不好的人,不能奢望魚與熊掌兼得。
自己的前半生已經這樣倒霉了,好不容易在四年后遇到這種撞大運的機會,自己要是不抓住的話可能真的就沒了。
要是真的再沒有了,姜何便又會回到這四年間自怨自艾,郁郁不得志的狀態。就算姜何確實能控制住自己的脾氣,他也不敢保證自己不會在心里覺得悲憤,不會悄悄黯然傷神、在回憶時覺得后悔。
而到了那時候,承擔自己的壞心態、壞情緒的人,還是辛久。
想過這些,姜何覺得自己出離地疲憊,卻也出離地輕松了。
仿佛自己又回到了四年前的那個臺風雨夜,前路茫茫,自己一個人,無論是心里還是肩上都一無所有的時候。
不再有需要關心在意的事情了,不再有想要留住的人了。對周圍的一切都漠然起來,當然就輕松了。
姜何在樓梯間,拿出手機給辛久發了消息:
“如果你真的想好了要分開,我同意。”
第70章 67.郁金香的禮物(上)
姜何的“頓悟”來得太遲,距離辛久跟趙以溫說好的離職時間已經沒多久了。
原本辛久還想再跟姜何一起旅行一次,不用太遠,南州市附近的什麼地方就行。但臨近搬離,瑣事太多,店里趙以溫一個人也忙不過來,辛久完全抽不了身。
就這樣忙忙亂亂地過了幾天,趙以溫新招的兼職開始來店里上班了。同一天,辛久的新證件也寄到了。
辛久跟姜何商量第二天就走,姜何也同意了。
當晚,兩人最后一次并肩躺在大臥室的床上。
空調吹得有點冷,畢竟這是適合兩個人相擁而眠的溫度和風力;而現在辛久和姜何各自蓋著被子,中間隔了一大截,當然會覺得冷。
辛久把被子從脖子到腳都蓋住了,嚴嚴實實地像個蠶蛹。
姜何看到了,伸手去自己那邊的床頭柜上拿遙控器:
“冷嗎?我把溫度調高一點?”
辛久裹著被子搖頭:“我不冷。”
姜何全然不信,看辛久一眼,就要去調溫度;但一個沒注意,被辛久把遙控器搶了去。
“我說了不冷……”辛久伸長胳膊,把遙控器放到了自己那邊的床頭柜上。
辛久把自己的被子掀開,轉而伸手去扯姜何的被子,堪堪擠進了姜何的被窩。
辛久抬起眼睛看姜何,水汪汪的:“今晚可以抱著睡嗎?”
姜何就只愣了一下,辛久便像是已經聽到了肯定回答一樣,自顧自地伸胳膊環住了姜何的腰。
姜何嘆了口氣:“你別老是干這種讓人困惑的事……”
可話雖這樣說,姜何也還是給辛久讓了讓被子,把自己的胳膊伸給辛久枕著。
辛久調整到舒服的睡姿,側躺著面向姜何,伸出一只胳膊摟住了姜何的脖子。
姜何垂下頭看他:“要睡覺了。”
辛久無動于衷地眨眼,見姜何也不說什麼,就湊上去用自己的嘴唇碰他。黑暗中,辛久的眼睛像是收在遮光盒里的寶石。
辛久低聲說:“姜何,我想親你……”
姜何皺緊了眉心,閉上眼睛深深地呼氣:“辛久,你不是要跟我分手嗎?”
辛久自己也很沒底氣,有些心虛:“可我明天才走,今晚就還是你男朋友,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