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這麼想很不道德,也很矯情,但剛才看著姜烯是自己走出來的瞬間,他真的覺得就算要用命去交換這一刻他都愿意。
等他再次轉過身的時候,姜烯已經頂著那張亂七八糟又可憐的臉湊到他跟前,伸手抱住他的腰,好一會兒才問道:“哥哥怎麼過來了?這里多危險你不知道嗎?”
姜烯的動作很輕,輕到董酥白根本感受不到一點沖擊力,就像是緩緩磨蹭進自己懷里的一樣。
他緊緊回抱住他,沒說話,也沒表態,像每個失而復得的人都會經歷的不安。
姜烯見人不說話,知道是他還沒緩過來,也不著急:“哥哥,我覺得我的磁場有問題,我回去后一定得去寺廟里做個法,怎麼我干什麼都倒霉。”
小時候掏鳥窩被鳥啄,玩滑板把牙嗑了。長大了好不容易想去實體店買衣服發現沒碼數了,想給他媽做的蛋糕被他爸吃了,最后他媽把他爸罵了一頓,他爸委屈巴巴地把他零花錢給扣了……
數都數不過來。
他把臉上的灰在董酥白領口處蹭了蹭,絮叨了半天沒聽見回應,要不是胸口能感受到他強烈的心跳,他都要以為自己抱的是個柱子。
“哥哥,你再不跟我說話,我會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死了,你只是我回光返照出現的幻——”
“瞎說什麼!能不能說點好的!”姜烯說到一半就被董酥白捏住上下唇手動閉了麥,重新收緊手臂抱了上去,“有沒有哪里不舒服的?”
姜烯搖搖頭,被抱得太緊有點上不來氣,他在董酥白背后輕輕拍了拍,故意哄騙道:“本來是沒有的,但哥哥你要是再這麼用力抱我,我可能就要被你勒死了。
”
董酥白一聽這話哪還敢繼續,連忙后怕地松了手。見他臉上雖然掛著笑意,但精神明顯很差,這才暗罵自己不讓他去休息還拉著人在這里耽誤時間,趕緊把他帶進了醫療帳篷。
剛好這時候救援隊長也找他過去有點事,姜烯跟著董酥白一起過去,他不是沒看出他的患得患失,手指在他掌心摳了摳,用只有他能聽到的音量低聲安慰道。
“酥白,別擔心,我沒事了。”
第51章 老公
姜烯平時喊他名字的時候少之又少,要麼是在鬧脾氣,要麼就是地點不合適。
可今天這一聲,卻給了他莫大的底氣,盤旋在心尖那股劫后余生帶來的恐懼被簡單的兩個字一點點吞噬,剩下的都是用安全感沖洗后的萬幸。
董酥白胸口堆積的重物總算撤了下去。
一路往前走,所謂的醫療室其實就是個臨時搭建出來的簡陋棚子,有各地支援來的醫療用品,這里倒是什麼都不缺,一些小傷還是能應付過來的。
兩人剛踏進去就聞到一陣很濃的血腥味,里面人多位置少,僅有的幾張床上躺的都是排隊等車接去醫院的傷者。
董酥白找了個馬扎給姜烯坐著,自己從架子上拿了個醫藥箱過來,又順了點自來水讓他漱漱口里的泥沙。
他不看不知道,一看才發現姜烯兩只手都從十指上慢慢往外滲血,指尖的皮膚被磨得翻了白邊,是看一眼都覺得觸目驚心的程度。
他手上的動作也不自覺放輕了些。
姜烯見他只顧埋頭包扎,嫌無聊,便自己轉著腦袋到處看。
周圍救援人員抬著擔架進進出出好幾趟,醫療室里的傷者換了一批又一批。
這次山體滑坡造成的傷亡不在少數,附近的醫院都騰了很多人手過來幫忙,誰也不想多休息,趕一分鐘或許就能多救一個人。
他透過透明紗布看向外面,沒有擔架的死者被救援隊員兩兩抬出來停放在一起,只是這麼隨便一看,就能看到不下二十多具。
生離死別是世上最不能接受卻又必須被強制接受的痛苦,姜烯以前在這件事上也很固執,不管死者跟他有沒有關系,只要他遇上了,就總是會情緒化地替別人難受好久。
可自從他爸媽走后,親身經歷完這些發現可能就是人各有命,死亡到來前誰都不會先一步告知,上一秒還在講話的人,可能下一秒就沒了。
來不及反應,只能接受。
就在他出神的功夫里,董酥白利落地幫他把裸露在外的傷口包扎好,又把各處看得見的淤青上涂上藥。抬頭見他還看著外面發呆,也往那兒投去了目光。
地上躺著的二十多位死者里,他自然認識那名跟自己合作過很多次的攝影師,從救援人員帶著姜烯他們出來的時候他就注意到他了。
董酥白手掌攥了拳,心里五味雜陳的就是說不明白是什麼情緒。
“別看了。”他安慰地拍了拍姜烯的大腿,站起身準備給他拿點吃的墊墊肚子。
姜烯緩慢收回視線,想動動手指卻發現不管他怎麼使勁都動彈不得,這才注意到自己兩只手都被紗布包裹的圓滾滾的,跟蟹鉗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