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場后,蒙弄匆匆走向后臺。
人群擁擠,都在張口和蒙弄說話,蒙弄好像笑著回答了,也好像沒有。
人太多時他還是有點聽不清聲音,但這應該不是病理上的,因為剛剛演唱會伴奏聲音很大,蒙弄聽力正常。
也許,他只是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找人上,所以沒辦法去留心其他人對自己說了什麼。
蒙弄找了許久,也沒找到他想見的人。
但在蒙弄不經意的轉過頭時,他終于在舞臺后方看到了一個身著淺綠色襯衫,系白色領帶的男人。
那男子倚靠在墻上,眼神淡淡的。
明明是站在擁擠人群之中,卻又透露出鮮明的,置身事外的疏離感。
蒙弄有些驚訝地發現寧持之剪了頭發,此時的他竟是在蒙弄不知情的情況下恢復了短發。
寧持之皮膚極白,長相偏秀美,說實在的,短發更適合寧持之,多了絲英氣,更顯俊麗。
可是,那是為了蒙弄留的長發啊,寧持之說過,因為很喜歡“太陽”時的自己,所以才留長發。
那麼……現在是不喜歡了嗎?
“寧持之。”
沒空多想,蒙弄喊著,從陰影處朝光明之地,穿越人群,艱難行走,靠近他那邊。
蒙弄胸腔里一顆心都要跳出來了,他想不顧一切地擁抱寧持之,告訴他自己有多快樂。
也許是感受到了什麼,寧持之站直身體,對著蒙弄的方向露出一個得體的笑容。
“寧持之。”
他優雅的、從容的戀慕之人。
蒙弄揮揮手,半只腳從陰影處走出來,踏在光明的地方。
就在這時,一個身材高挑的男性Alpha舉著黑傘,走到寧持之身邊。
蒙弄猛地停下腳步。
冰涼的水滴落在蒙弄臉上,蒙弄抬起頭,才發現原來是下雨了。
僅僅從背影就能看出那位Alpha的緊張,年輕的Alpha一手撐傘,另外一只手揪著西裝褲腿,身體發抖地同寧持之說話,自己的半邊身子都在傘外被雨水淋著。
寧持之凝神聽著,頻頻點頭,不一會兒便拿出手機,看上去是要與對方互換交流方式。蒙弄注意到,寧持之的左手無名指還帶了一枚他沒有見過的戒指。
原來那個笑容并不是對自己露出的。
“……”
蒙弄站在原地,沉默地喘著氣,雙手握緊。
雨水一滴一滴落下。
打在蒙弄的身上,很快便把他頭上的毛線帽打濕。
蒙弄低下頭,看不清情緒地站回在陰影里。
……
“特殊性別專屬監獄,是蒙弄嗎?通知您,下周一可以前來探望景念。”
“咦,為什麼通知我?”
“只有Alpha可以前來探望,他的親屬沒有探望意愿。你是他唯一的特殊性別朋友。”
“……好,我會過去的。下午兩點方便嗎?”
“方便。”
進入雨季,連日都在下雨。
天空陰沉沉的,鼻腔里都是潮濕的霉味。
蒙弄單手撐著傘,在兩點鐘準時到達監獄。安檢后,沒等多久,蒙弄便被帶領到會見室。
關于景念重傷他人的案子,因為景主任全程配合,辦案順利,很快就做出了相關判決。實在是太快了,反而讓蒙弄覺得有點蹊蹺。
等了半刻鐘左右,會見室的門再次被打開,景念的身影出現在玻璃對面。
此時距離景主任離職,也沒過多長時間,最起碼在蒙弄看來,景主任外表沒有明顯的變化,除了他的頭發被剃得很短,只剩下幾毫米的樣子。
極短的頭發下,露出古銅色的臉,景主任是自己推著輪椅過來,沒用獄警幫忙,上臂動作時,肌肉鼓起,還是那樣強壯飽滿,獄服都緊緊繃在身上。
看他這樣,不知為何,蒙弄松了口氣。他昨晚做夢夢見自己見到了骨瘦如柴的景主任,瘦削的omega總是讓他心里不安。
“原來是你。”景念看見來訪者,了然般地點了點頭,“也對,除了你也不會有其他人來看我了。我還以為……算了。”
沒顧及景念說了什麼,見到他的第一眼,蒙弄忍不住問出了自己最想問的問題:“你為什麼要做出那種事?景主任,你太傻了!”
聽了這話,景念平靜的表情變了,他道:“像你這樣被人寵愛的Alpha,當然不能理解我。”
蒙弄覺得可笑。他無父無母,沒有親人,吃了很多苦、吞了很多淚才走到今天這步,根本不像景主任說得那樣不懂疾苦。
他剛要說話,就被景念打斷了,他高聲說:
“梅云志害死了我的親姐姐——在她懷了梅云志孩子的情況下。我的姐姐,我的小外甥,兩條人命,還不足以用他的命來抵償嗎?”
“……”
蒙弄一時語塞。他不了解梅家隱秘,根本想不到實情是這樣的。
畢竟外界一直都在報道,說景念對梅家二子動手,是為了讓梅家小兒子梅云哉繼承家業,因為涉及到特殊性別人員,傳聞相當不堪。
蒙弄頓了頓,才說:
“可是你還有自己的生活——你在醫院里的胚胎,那個孩子怎麼辦?”
“我被判了無期徒刑,只要十幾年就能出去。”景主任低下頭,額角綻出一根青筋,重復著說:“十幾年,沒什麼的。
”
“……”
蒙弄沉默了。
他想起自己也有過拿起刀刃、不顧一切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