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弄漫無目的地在外面走了會兒,他不想回宿舍,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天地蒼茫,卻沒有一個屬于他的藏身之所。
等天色昏暗后,蒙弄打車回老
老家離蒙弄公司只有一個小時的車程,臨近目的地,蒙弄對司機說要去蒙家墳地。
這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司機害怕,即使蒙弄表示愿意加錢,他也不愿意去。
于是司機把蒙弄一個人放在馬路邊,自己掉頭離開。
蒙弄無奈,只好一步一步緩慢地走向蒙家祖墳。
空氣中的霧氣凝聚在了年輕人的身上,他微微低著頭,烏黑的發絲向前傾斜,同樣漆黑的眼眸里也像是被霧氣籠罩般,看不出任何情緒。
周圍沒有人影,只能聽到夏蟲大聲鳴叫。
盡管是夏日,夜里也有些涼了,蒙弄把西裝外套穿在身上,想到馬上就能見到奶奶,心情卻是格外輕松自在。
奶奶去世后,蒙弄便掙扎在讀書與生存之間,休息時間也都在打工,只有每年的清明節才能回來看奶奶。
天太黑了,旁邊也沒有路燈。蒙弄用手機當手電筒,憑著記憶,花了很長時間才找到奶奶的墓。
“奶奶。”
蒙弄坐在冰涼的大理石上,把頭埋在手臂里,聲音有些模糊。
“對不起,是我太沒用,我攢不夠錢。所以……明天,要把你……”
說到這里,蒙弄的聲音有些哽咽了,他調整了許久,才有力氣繼續道:
“我要把你……帶到我的宿舍一段時間。”
“你不會生我的氣,對不對?”
他雖然這樣問,可內心早已知道答案。
無論如何奶奶都不會真的生他的氣,因為她愛他,所以會原諒。
就像是蒙弄和奶奶最后一次吵架,他把她氣到心梗,住在ICU里,家屬只能每天探望半個小時。
奶奶已經非常虛弱了,可是只要見到蒙弄,她就會不斷地不斷地重復,不怪你,蒙弄,這不是你的錯。
有風吹過。
蒙弄有些冷了,他緊緊抱著自己。
本想在奶奶旁邊坐一會兒,就打車去賓館。
可蒙弄的手機已經徹底沒電,連日的疲勞讓蒙弄沒有精力再去計較了,他就靠著奶奶的墓,沉沉的睡著了。
第二日。
蒙弄被人搖晃著醒來。
他的頭發和眼睫毛都被露水打濕了,臉上也濕漉漉的。
小叔嗤笑一聲:“蒙弄,好久不見,這麼早就過來看你奶奶啊。”
“……”
蒙弄把小叔的手從肩膀甩開,碰都不想碰這種垃圾。
小叔也不在意,指了指墓地位置,對旁邊的彪形大漢說:“這小子坐著的就是我媽的墳頭,可千萬別挖錯了。挖出來的骨灰盒直接給這小子就行。”
蒙弄死死盯著那兩人,大漢見得多了,無視蒙弄的眼神,拿著鐵锨就開始挖墳。
墓地里霧氣很重。
沒過一會兒,就開始飄起毛毛細雨。
蒙弄緊緊握著手,手和冰一樣冷。
大漢一鏟接一鏟地挖墳,鐵锨就像是挖在蒙弄的心里一樣,他的心被劈成碎片,無聲地向外流血。
“……別挖了!”
在蒙弄見到奶奶的骨灰盒時,他再也忍不住,撲上前去。
——那骨灰盒是蒙弄親手挑的。他沒有錢,只能給奶奶選最便宜的款式。
蒙弄擦著買來的最便宜的骨灰盒,用白布擦了許多遍都沒擦干凈,眼淚總是不合時宜的掉到里面,白費了蒙弄之前花的功夫。
他想起奶奶最后和自己說的話,她說:“把我埋在你爸爸旁邊,蒙弄,我就只有這一個心愿,讓我在他身邊。”
如今,蒙弄連奶奶最后的一個愿望都滿足不了。
“別挖了!”蒙弄用力推搡旁邊的大漢,大漢沒料到蒙弄突然發難,被推得踉蹌。
兩個大漢出奇憤怒了,他們扔掉鐵锨,嘴里罵罵咧咧,要叫蒙弄好看。
蒙弄生怕他們再挖墓地,于是趴在骨灰盒上,雙手拼命把挖開的土往墳里埋。
“他媽的,蒙弄,你這是鬧哪出啊?”
小叔叔把大漢推開,蹲下來,看著蒙弄。
他‘呸’了一聲,道:“現在倒演起孝順乖孫了,你要真心疼你奶奶,為什麼不多賺點錢呢?”
蒙弄渾身都在發抖,他說:“只要你在給我一點時間……”
“來不及了啊,”小叔陰惻惻道:“況且,你只是嘴上說的好聽,實際上根本沒有拼盡全力。當初我為了還債,可是把腎都賣了。蒙弄,你上次打電話說還欠十萬是不是?只要你肯賣腎,就能保住你奶奶的墓。”
“……”
蒙弄緩緩睜大雙眼。
他就像尸體一樣躺在那里,小叔甚至分不清他胸腔還有沒有起伏。
細雨如絲,卻勝在連綿不絕,不一會兒,就將蒙弄身上的衣服淋得濕透。
他感覺到一股從心底涌出的冷意,忍不住狠狠打了個寒顫。
殘存的理智警告蒙弄:那畜生沒懷好意,恐怕一開始就打著要賣蒙弄器官的想法,不可以中了圈套,不能同意。
實在不行,還可以去借錢……
小叔撐了把傘,遮住蒙弄的頭,沒有雨絲落下,蒙弄終于可以不用一直眨眼了。
似乎是看穿了蒙弄的想法。
小叔冷笑道:
“你的朋友都和你一樣窮,但是你也不會去和那個有錢的Omega借錢,因為你和你爸爸一樣,都有所謂的‘Alpha的自尊心’,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