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藥店招牌底下的藥葫蘆都被風擊的打著轉。
藥店里的學徒們,一看天色連忙招呼著回后院里收藥材。
前日剛進了幾批貨此時正放在后院里曬著呢,可不能落了雨。
那批藥材貴重。
所以就連店里最老的大夫都杵著拐跟了過去,緊盯著學徒們別毛手毛腳,弄壞了藥材。
所以一時間店里也就剩下了顧平安。
畢竟藥材貴重也沒有他這個少爺貴重,他身子本來就弱,再加上大病初愈要是淋了雨可不知道得費多少藥材。
教他的老大夫都走了,顧平安暫得了幾分清閑晃了晃腦袋放下了手里的醫書改看賬本去了。
那時醫館外的街道上行人個個都著急忙慌的趕著回家避雨,來買藥的倒是沒有幾個。
一時間各種嘈雜的人聲亂作了一團,黃包車輪碾過了石板路,車夫的吆喝聲,婦人的叫罵聲,汽車的汽笛聲,孩子的哭嚎聲,牛羊的鳴叫聲……
但后來天忽的一下暗了下來,風聲都停了一瞬。
屋里暗的顧平安看不下賬本了,他揉了揉太陽穴準備起身點燈。
這時,倏忽天上卻落下一道炸雷來。
把顧平安嚇了一跳。
那雷聲炸的像是響在他的耳邊,驚的他三魂七魄都不得安生。
他緩了好半天才捂著受驚的心坎,喘出一口氣。
顧平安連忙伸手劃著了火柴去點燈。
屋外的雨就在這時傾盆的瀉了下來。
顧平安點燃第一根火柴時被穿堂風弄滅了,他再點第二根時李關山就從屋外邁進來了。
顧平安當時只顧著護著手心里的火柴,沒顧得上看人,等他伸手把火柴架到燈上時,李關山已經走到近旁了。
點完燈,抬眼就看到了近旁的人,顧平安被嚇了一跳。
還以為這人是什麼從火光里走出的妖精。
但李關山渾身都被雨淋的濕透了,黑色的短發貼在鬢角上,眉目被雨一浸顯得又深又濃。
他捂著一只受傷的胳膊,臉卻因為失血變的蒼白。
其實這時的李關山渾身上下除了那張俊的不像話的臉,也沒什麼像妖精的地方。
畢竟妖精沒這麼寒酸的。
倒像只漂亮的流浪犬,顧平安默默的想。
李關山是來看傷的,手臂上的傷,據說是唱戲時被開了刃的兵器劃到了胳膊。
說是劃到了胳膊,顧平安一看傷口才知道這可不僅僅是劃到了那麼簡單。
那口子分明是被砍出來的,甚至深的差點能見著骨頭。
顧平安問他怎麼傷的,他卻只說是唱戲時被開了刃的兵器劃了,不肯說其他的。
李關山不肯說,顧平安就沒再問下去了。
顧平安給他把手臂上的口子消了毒包扎了一通。
李關山還以為顧平安這麼年輕只是個學徒,顧平安給他包扎完了他還扯著顧平安問醫館里的大夫呢?
顧平安指了指自己,見李關山還是不信,他便伸手給李關山把了脈開了副藥方,一邊抓著藥一邊和李關山說著怎麼煎藥有哪些忌口。
李關山本來不信,但見眼前這個青年的底氣竟然這麼足,抓藥手法也這麼熟練,不由得也信了大半。
其實顧平安也是有些心虛的,他雖然學了這麼些天,倒也沒真的當堂坐過診。
算起來李關山還是他的第一個病人。
不過他把了李關山的脈,見他也沒有什麼暗疾,雖然有點隱傷不過倒也不是什麼大礙。于是顧平安便給他開了幾貼治外傷的藥。
原先顧平安也沒想自己去醫李關山,但見著李關山滿臉不信他的樣子一時間心氣被激出來了而已,但等他這股驕傲勁過去了他又有點心虛了。
可他剛想松口和李關山說要不等老大夫回來給你再看看吧。
李關山便像是想起了什麼著急的事一樣,向顧平安借了把傘便抓起藥匆匆跑了出去。
顧平安拉都拉不住,只能在后面沖他喊注意傷口,不要沾了水。
話音還沒落地,李關山便跑的沒影了。
顧平安第二次見到李關山是在徐宅里,那次他受邀去徐宅談生意。
徐老爺找他談的是藥材生意,席間推杯換盞。
陪坐的一些來客卻比他還拘謹,席間還有些木楞只逮著他問藥材買賣其他的一概不提。
顧平安有些招架不住這樣直的陪客。
這時不遠處的戲臺上一個年輕武生的四面筋斗翻出了滿堂彩,那動作俊的很,顧平安坐在席上也忍不住喝了聲彩。
其實顧平安也看不出什麼門道來,他只是為了躲酒席上那個直愣的來客故意轉移話題而已。
席上都是聰明人,徐老爺見此也主動為顧平安講起臺上的這出戲來。
這戲名叫《借東風》,剛才那得了滿堂彩的俊武生演的是來救人的趙云。
但這出戲的主角卻不是趙云,而是借來東風的諸葛孔明。
顧平安知道徐老爺的意思是什麼,他看了看一旁那直陪客,心里明白這是徐老爺牽線搭臺,想讓自己唱這孔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