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有時候徐南星的面容都在他的腦海里有些模糊不清了。
但他還記得他的味道,那些藏在靈魂里的味道,像是他經常擺弄的那些草藥曬干后的味道,一股溫暖的草木味。
他還記得那個雨天,他縮在檐角,那時他還小迷迷糊糊的什麼也不懂,他的幾個兄弟姐妹都被人丟進了湖里喂了魚,他運氣好落的近落在了湖邊的水草從上。
后來他死里逃生跌跌撞撞的流浪了月余,有一天下著雨,他在屋檐下躲雨,遠遠的有個小孩穿著一身單薄的衣衫打著一把破傘,他懷里抱著藥包在雨幕里有些瑟縮。
路過他的時候那孩子原先是沒看見他的,但他鬼使神差的“喵”了一聲,那聲細碎的叫聲是想要抓住什麼似的。
那個孩子停了下來,緊接著半夏聞到了他身上那些草藥的味道,他被一只手抱了起來然后被揣進了那個孩子單薄的胸膛。
那時候半夏已經很虛弱了,他很多天都沒有吃到多少東西了,那聲叫聲是他僅能發出的東西了。
那個孩子聽到了那聲微弱的求救,他停了下來,于是他便活了下來。
那時候的記憶現在猛然的去想,大多已經模糊不清了,半夏只記得那些感覺。
他記得徐南星跳動的心臟,他記得徐南星單薄胸膛,他甚至能記起那天雨從屋檐上落入地下時那些滴答的聲響。
以及那些氣味,那些懷抱里暖和的空氣以及那些濕潤的雨霧。
他還記得他的爪尖第一次抵上男孩胸膛的觸覺,他能感受到晃動的肢體和男孩推開吱呀木門的聲響。
男孩是鎮上員外的庶子,他不是最小的那個兒子也不是最大的兒子,他大約是全家里最不受寵的兒子。
他的母親常年臥病在床,半夏也從未見過徐南星的父親。
日復一日陪伴男孩的便只有滿院子的苦藥味和母親日復一日的咳嗽聲。
他被男孩撿去后與他一道待在那間破院子里,一呆便呆了好些年,后來男孩的母親死了,然后男孩的父親也死了,再然后男孩也死在了那個院子里。
男孩死后半夏便離開了那,再也沒有回去過。
再后來,半夏跌跌撞撞的踏上修行路。
像是做了一場夢,夢醒了人間已過了千年。
只是這一次,換半夏撿到了那個男孩。
半夏蹲在砧板邊上百無聊賴的撥弄著面前的菜葉,白修剛炒完的菜擺放在案板邊還冒著熱氣,半夏看了一眼白修抖了抖胡子好奇的聞了聞菜,熱氣一撲鼻讓他忍不住扭臉打了個噴嚏。
廚房里暖橘色的光從頭頂灑下,白修拿著圍裙擦了擦手輕輕的撓了撓半夏的頭頂。
他看著半夏去聞飯菜一時間神色有些復雜。
半夏好奇的仰頭去望他。
“你不能吃這個,人吃的飯菜,貓吃會禿的。”
說完白修又盯了盯半夏身上的毛,心里泛著嘀咕千年的貓妖也會禿嗎?
但他又想了想,最近要入秋了半夏掉毛還是有點嚴重的,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這祖宗真掉毛掉禿了怎麼辦,到時候別惱羞成怒一爪子把自己拍成肉泥了。
可他這樣想著手底下撓著半夏腦袋的手卻沒停過。
他自顧自擼了半響,望著手底下不解的看著他的半夏沒忍住安慰道。
“我屋里買的有貓罐頭,一會給你拆一個。”
說完他收回了手,擼了半天一收回手薅了半手的毛,他望著半夏日漸沒毛的頭頂心虛的背過了手。
半夏點了點頭算是接受了白修的提議,但他心里也虛,他沒好意思告訴白修他屋里那些貓零食貓罐頭早被他掃蕩光了,最近他正蹭著他小弟的貓條吃,甘離這個大戶貓條買的都是最好的。
一人一貓彼此都有些心虛,最后還是白修把滿手的貓毛往背后蹭了蹭,裝作正經的咳了咳,端起一旁的飯菜走了出去。
廚房外院子里,從心道人已經帶著孩子們擺好了桌椅,剛落了日屋里還是有些悶熱,于是他們平日里也都是在院里吃的飯。
白修把飯菜端上桌的時候,陳久剛從修室里出來。
他在半空里飄著,反正他現在也吃不了飯,進了后院也只是一個勁的盯著甘離看。
院里的孩子吵吵的鬧鬧的拿好了碗筷,眾人剛準備吃飯,院門卻被敲響了。
老道士只能擺了擺手讓孩子們先吃,他揣著拂塵走到了門邊準備看看來者是誰。
但門剛一被拉開,顧闕那張笑嘻嘻的臉便出現在了門后。
從心道人的眉頭跳了跳。
第65章 盤古
“綏山啊……”
從心道人伸手捋了一把胡子,吞了一口酒。
酒入了喉灼了一遭心肺,從心道人把有關綏山的記憶在自己腦子里搜刮了一遍。
最后搖了搖頭。
“所知不多。”
說著從心道人望了一眼對面捧著酒杯的顧闕。
顧闕盯著杯中的酒不緊不慢的晃了晃酒杯,身旁吵鬧的孩子們沒影響到他半分,他垂著目只等著聽從心道人接下來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