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母親。”他感覺到自己的聲音也在顫抖,不知不覺中,濕濕的東西劃過下眼瞼,從下頜墜落。
女人一如既往的,在一陣狂怒以后又開始懺悔,抱著他哭泣。
他也覺得麻木了,像是女人眼底的那絲麻木一樣。
被她沒有溫度的擁抱著,他抬起頭,望著空蕩蕩的鳥籠。
他明白了。
他徹底失敗了。
他并不能,也并沒有放生任何一只鳥。
女人很快就恢復了正常,但是那種正常對于一般標準而言是否是正常,他已經無法辨別了。
她又變得開心了起來,她換上花裙子,跳躍著過來,“媽媽不會再罵你了。”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他不能否認他是開心的。
他的眼里重新燃氣希望的光芒,嘴角也掛上了久違的笑容,“母親……”
他遲疑著道,像是任何一個孩子呼喚母親。
“但是,你不能像是你爸爸一樣離開我的身邊。”
女人說起這話來,語氣又開始變得低沉且平靜。
看到那雙神似男人的眼睛,女人終于受不了了。
她拿起繩子,那繩子是金色的,她熟練地在手里纏繞著,微笑地看向他,把他的雙腳綁住。
“洲洲,你不會離開媽媽的對不對。”女人的聲音輕柔且幽怨,像是無法掙脫開的牢籠。
他眼底的光芒慢慢消散了。
女人綁完以后,表情變得病態的愉悅,“這樣就好了。”
他望向女人,見她的眼睛里帶上了一點高興,但是眼底還是一塵不變的麻木。
他張開嘴想要說話,但是他發現自己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不知道在這種情景下,他還能說什麼。
女人把握著金色的粗繩,一邊在他的腳踝纏繞,一邊說:“這種結叫做手.銬結,你自己是沒法掙脫開的。”
便說著,她的表情染上了鮮有的開心,和歇斯底里的瘋狂。
——籠子里沒有鳥了,他去置換了那只鳥。
女人還拿來了很多信封,她把各式各樣的信紙壘在桌面上。
他疑惑地看向女人,女人哼著歌道:“這是給你爸爸寫的信。”
他還哪里有什麼父親。
那個男人跑得連影子都看不見了,他決絕地任何聯系方式都沒有留下,也沒有任何痕跡。
這些信怎麼可能寄得出去?
但是女人的精神狀態已經在崩潰的邊緣,就像是一根繃直了的線,輕輕一扯便會分崩離析。
他抿了抿唇,最終什麼都沒說。而是拿起筆,開始在上面寫字。
但是他才寫下兩筆,就被女人制止了,女人不滿地把信紙抽出來看。
聲音平鋪直敘,“你寫中文,你爸爸怎麼看得懂?”
這一句話就讓他知道,一切都已經無藥可救,無法挽回了。
女人不懂法文,他跟男人是用英語交流的,但是他在男人的耳濡目染和教導下略懂一些。
他把信紙折起來扔掉,重新鋪展了一張新的。
在上面寫上法文。
女人一邊陳述意思,他一邊試著翻譯。
雖然意思表達得很拙劣,但是女人很滿意。
“沒關系,這樣才更真摯,你可是他的兒子,他怎麼會不在意呢?”
女人重復著喃喃了一遍,像是在說服自己,“是啊,你可是他的兒子……”
因為這一句話,他開啟了漫長的寫信的夜晚。
腳被綁著,但是他還能用手。
因此他就承擔了實現女人心愿的責任。
日復一日。
他在信里盡力去表達女人想要表露的內容,大多是一些自怨自艾和埋怨,但是里面又潛藏著婉轉的想要男人歸來的心情。
因為她什麼都沒有了,只能扭曲而又可笑的期盼還有可能性的選擇。
時間一久,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那到底是女人的愿望,還是他的愿望。
也是因為他的乖巧,女人這段時日里的笑容更多了些,對他也好了很多。
雖然還是不愿意幫他解開腳上的繩子。
但是隨著每一封沒有回音的信的寄出,女人也開始明白了。
她的臉色變得煞白難看,姣好的面容變得扭曲,細長的指甲總是扣著,她現在很喜歡抓頭發,一有不順心就會瞪起眼睛捏頭發。
“他為什麼不收信……”
“他為什麼也不回信?”
女人撓著頭瞪大眼睛,頭發像是枯草一樣延展下來,半張臉籠罩在陰影處,像是地獄爬出來的惡鬼。
女人的聲音似喜似悲,“他不管我了,但是你可是他的骨肉啊,他怎麼能也不管你呢!”
他張了張嘴,但是只嘗到苦澀的味道。
他想說什麼,但是不知道該說什麼。
如果那個男人真的會在乎這些的話,他就不會多一個姐姐了。
“一定是你不好!不然他怎麼會不要我們?!”
女人突然開始尖叫起來,那聲音劃破了他僅剩的理智,把他喊得怔楞在原地。
他覺得自己的喉嚨很干,腳像是灌了鉛一樣無法挪動半步。
女人就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一樣,她的眼睛短暫地亮了。
“對,就是你。”
“肯定是因為你……”
他任由女人指責著,沒有說出任何的話。
因為他害怕女人不這麼想,她會瘋、會死。
女人把桌上的信紙打落在地上,指著那些嶄新的灰色信紙道:“從今天開始,你寫懺悔信,把那些做得不好的事都寫下來給你爸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