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只是與錢財有關,涉及到道德問題的一般都不是重點案件,更別說涉事人沒有主動報案,從電話里這個人的描述來看,事主還很有可能不情愿別人插手。
事主自己承認是主動贈予,連立案詐騙都立案不了。
“如果林哥你拿不定主意的話,等雨姐有空,你可以讓她去看一看,她對這方面還蠻有研究的。”
雙靈倒是不通風水之類的知識,普通驅鬼捉怪還可以。
林織輕輕點頭,倒沒打算再次打擾徐曉雨。
黃昏時分,列車停靠在站臺。
玉市的夏天沒有山上那麼清涼,撲面而來的燥意,伴隨一點點少的可憐的風,讓體感溫度處于熱與不熱之間。
林織想要把連清留在自己的身邊,他這麼想,自然也就這麼做了。
特處部那邊其實想要讓連清的軀體在部門里最安全的地方被安置,可家屬的要求在前,他們便在收斂尸身的棺槨周圍設下了陣法。
林織的家里多了一具棺材,因為尸身不全自然沒有封棺,林織把它放在了主臥,并不覺得這樣有什麼恐怖。
從他家里離開的特處部人員有些唏噓地往外走,本來聽說連組長有愛人這件事情,他們也有些詫異,今日一見,發現他們真是愛的很深。
雖然他們特處部一向倡導天人永隔之后便不要有太多關聯,斯人已逝,而活著的人還活著,生者總要向前看。
可這尸身是連清,而他的愛人又那樣執著,細想之下,這對愛侶還讓人莫名有些淡淡的艷羨,即使那是近乎恐怖的溫情。
林織目送他們遠走,將行李箱里的衣服拿出來清洗。
家里的衛生在離開之前讓家政打掃過,林織摘下手上的手串,走進了浴室。
路過鏡子前,他微微側身照了照背后。
平滑的脊背與往常無異,只是再往下看,在腰側的地方有著幾個淡青色的痕跡,像是有人用力握住而產生的指痕。
再往下方也有幾點深淺不一的類似于半圓的痕跡,這讓林織有些詫異。
連清有揉得這麼用力嗎,他細細去想,記憶卻模糊一片,怎麼也想不起來了。
林織沒有追究,他并沒有感覺到疼。
溫熱的水澆在身上,水汽蒸騰,似乎勾勒出了某個模糊的身形。
附著在浴室墻壁上的水汽凝結,好似寡淡的白霜。
林織看見了墻上不屬于他的模糊的影子,并沒有停下動作。
慕斯質地的沐浴露省去了起泡的步驟,云團似的在身上涂抹開,散發著特別的香味。
林織涂抹過脖頸,手指撫過肩頭。
冰冷柔軟的手指貼在了他的背部,那種觸感極為古怪,即使并不如其他尸體一般僵硬,但也能讓人清晰感受到這種觸碰并不屬于活人。
林織偏頭,后邊一片空蕩蕩,并不如他想象的那一般有鬼在那里。
撫摸著他脊背的手并未消失,將泡沫在他的背上涂抹開。
鬼在這一方空間里制造著荒誕的令人悚然的觸碰,身處其中面龐秾麗的青年卻很平靜。
水聲淅瀝,和之前沒什麼不同。
只是合上的玻璃門隱約倒映了青年叫人覺得賞心悅目的身影,同看不見的人同淋一場熱雨。
青年的脖頸不自覺揚起,好似被人輕輕掐著脖子,被渡了一口鬼氣。
混在水汽里的粘稠白霧幾乎要將人纏繞成繭,為人肉眼不可見的,仿若情絲。
林織擦著濕潤的頭發走出了淋浴間,鏡子倒映出他過分嫣紅的唇,像是早已經走過這個城市的春彌留下來的亮色。
也許是今天在火車上睡多了,林織這會兒并沒有困意,又走到了連清的書房。
從房間的陳設可以看出連清生前很修身養性,詩書畫、花魚茶。
只是隨著主人的忙碌以及逝世,需要人時時打理的名貴花已經枯死,小魚們倒是還頑強著,在缸中游動。
林織看著旁邊被打開過的魚食袋子,想著應該是前兩天家政打掃的時候隨手撒了一把進去,他也捻了一些魚食丟進去,又整理了需要被丟棄的花,最后用濕巾擦了擦手。
他坐在書房看著志異的書消磨時光,等到有了困乏之意,他便起身去往客廳,在供桌前拿出線香插進香爐里,遺像牌位整齊放好,又點了燭,讓鬼慢慢享用。
連清的斷指林織沒有放進棺材里,而是讓它裝在盒子里,繼續陪在他的身邊,它依舊有著睡在他枕邊的特權。
只是在迷蒙的睡夢中,躺在棺材里的頭顱似乎飄到了他的旁邊,如同他還活著那般想要擁著他入睡,可惜頭顱以下空蕩蕩,只能用舌頭不甘地舔著他的面龐和耳垂。
林織第二日醒來,旁邊的枕頭空蕩蕩,頭顱老老實實地在棺材里待著,愛人清雋的眉眼依舊緊閉,透著些無悲無喜的淡漠。
林織從床上坐起,低頭輕笑,覺得夢中連清那個模樣實在好玩,他明明什麼也沒說,但動作卻將情緒表達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