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鐸眼眸淡漠,在手里這本折子上寫下鮮紅的‘允’。
這幾次針對皇后的動作不過是小把戲,他要做的事還在后頭。
相較于他之前的計劃來說,他的確加快了步伐。
因為他想快點為林織拿到他的妖心,他不確定他的時間還有多久。
頭疼的病癥發作的越來越頻繁和劇烈,沒有小狐貍在一旁安神,更是讓他難忍。
但即使難忍,裴鐸也忍下來了。
裴鐸正處于一個混亂的狀態里,在思緒未理清楚前,他不知如何對上林織的那雙眼。
因此他刻意讓林織疲倦,奇怪的是,林織身為狐妖,竟然也格外容易因此困倦,但這正和他意。
這些天裴鐸閑暇時都在翻閱鎮妖司的檔案,在尋求一個答案。
妖懂情愛嗎?
這若是隨意尋一個天師詢問,他們的答案大多數是否定。
妖怎麼會懂人間的忠貞與情愛,許多妖物轉眼食人,將人當成玩物和食物,海誓山盟對于他們來說就是笑話。
裴鐸從前并沒有想過這件事,因為他不在意妖明不明白情愛,無論出于什麼理由,害人妖物都被他斬殺或關押。
如今裴鐸卻在努力地從檔案從經歷的事件里,尋求著答案。
那日從林織的夢里醒來,他時常在想,林織拿到了完整的心后還愿意為他留在人間,愿意和他同行,到底是出于情愛、依賴還是忠誠,這些情緒混雜的太相似,表達也一致。
那些檔案看到最后,裴鐸也不知道自己是希望林織懂還是不懂。
他希望林織懂,這個答案會讓他歡愉舒心,可他的時間不夠多,如果他死了,林織會怎樣傷心?
裴鐸每每想起便覺得不甘,怨恨起所謂的命運。
裴鐸又想著林織不懂便好了,他死后他依舊是山林間自在的妖狐,無拘無束。
他甚至可以早些放林織走,讓林織去自由自在地過想要的生活。
但這同樣讓他煎熬,翻來覆去竟無法尋求一個足夠滿意的答案,甚至冷嘲著自己的大方想法。
若是能活久些便好了,師父斷過他的命格,他已經沒有多久可活,越發劇烈的頭痛似乎已經在為他敲響喪鐘。
裴鐸以往對這件事很坦然,只要他準備足夠,裴家不會有事,死了反倒讓許多人松口氣。
他的仇已經報了,因此活與不活,他并不在意。
可如今卻不同,他對生命的貪婪渴求與日俱增。
每晚擁著林織時,同愛憐一并的是不甘,他聽著林織說著好聽的話,心里歡愉與酸澀同行。
夜色深深,裴鐸從密道回了府中。
進入到臥房,裴鐸便發現了不對。
桌案與床腳多了許多抓痕,有些東西東倒西歪,似乎發生了爭斗。
裴鐸焦急地去尋林織,卻發現他正以狐身躺在床中央,看起來并無大礙,裴鐸悄然松了口氣。
他俯身去摸林織,卻被狐尾被拍開了。
這種抗拒的動作讓裴鐸手一頓,還未開口,便聽見了小狐貍有些驚喜的聲音:“大人,你回來了。”
“大人的頭疼好些了麼,近日都不帶著我了。”
林織的關切里帶著些失落,有些委屈地瞧著裴鐸。
“已經好的差不多了,不帶你還不是因為你終日睡著。”
裴鐸點了點狐貍的腦袋,神色如常。
林織知道他在騙他,頭疼作為裴鐸的病癥,和明遙的腿宋嘉竹的聲音一樣,在治愈未有成效之前,不可能痊愈。
裴鐸的心藏的太深,林織走進去了,卻未能完全碰到。
起碼裴鐸還沒打算告知林織他覺得自己時日無多,甚至沒有告訴林織他陰霾纏身的理由。
林織要是不站在上帝視角知道前情提要,估計還對裴鐸一知半解。
那個代表了任務對象內心意象的小貓吊墜,林織現在還沒有看見。
久居高位,裴鐸這種人的愛都帶有一種“安排”與“布置”,甚至習慣了彎彎繞繞,他不會開口詢問對方的意愿。
林織猜裴鐸現在心里估計在考慮,要不要在他死之前要不要成全他這個情人回歸林野的心愿。
他分明已經說的足夠清楚,而且他先前那麼做就是想讓裴鐸進一步確定他的感情,從而為之振奮。
誰想到裴鐸這麼篤定他真的要死,讓林織頭疼。
身為同類林織清楚,在這種情況下裴鐸更相信自己安排好一切。
這種心機深沉防備心重的人真是麻煩啊,林織不在意地將自己也涵蓋了進去,不過好在他已經有了破局的辦法。
聽見裴鐸的話,他回道:“這還不是因為大人你……不過大人,我確實覺得最近很不舒服。”
裴鐸的神色凝重了些,再一次檢查了林織的身體,卻沒查出任何問題。
“我帶你去一趟梵靜寺。”
無塵大師作為老前輩,在妖物異狀這一方面,他的經驗在裴鐸之上。
裴鐸沒有耽擱,立刻抱著狐貍去了梵靜寺。
畢竟狐貍只有半顆心,萬一是這里出了問題那就糟糕了。
裴鐸設想過很多情況,唯獨沒考慮過林織會比自己先死,絕對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