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經狠狠一跳,有人快一步:郝思加回來,二話不說,抄起旁邊空桌上的菜單,啪地打開丁昭身上的咸濕手。
搭訕者叫一聲。郝思加不為所動,“滾。”
發音清脆有力,他面相冷,擺上威脅表情,看著不太好惹。對方一別苗頭,夾起尾巴離開。
上個廁所,出來過中元節了,什麼妖魔鬼怪都跑來礙眼。
“158這麼大,你就非要跑來這邊是吧?”郝思加看向程諾文,“我今天帶丁昭過來玩,不想他看到任何不開心的東西,所以Nate,你最好也快點滾。”
他舉起打人專用的菜單,“別逼我抽你。”
遠遠觀戲的莊曉朵掐準時間,跑來打圓場,以免戰火升級。郝思加買她面子,讓她帶著程諾文走了。
鬧哄哄一場,沒人有興致逗留。郝思加打車,載上丁昭。半路收到信息,打開看。程諾文這個煩人精還追著不放,讓他平安送丁昭回家。
[白眼] 用你說?
發完不解氣,追加一句:但他想和誰睡覺,我管不著。
程諾文:……
郝思加刪除對話框,不想沾邊。他收起手機,見丁昭撐著頭看窗外,似乎有點心事。
“你干嘛,對剛剛那男的有興趣?要不我送你回去?”
“不是。”
“你要敢說在想程諾文我現在就扔你下高架。”
“也不是,”丁昭扭過頭,“我在想工作的事情。”
今晚白來玩了。郝思加無語,正想罵醒他。手機忽而來電,波麗露舞曲。他聽見,身體一抖,趕緊摁掉。
過去半分鐘,同樣的音樂再度響起。
你怎麼不接?丁昭好奇問,那是郝思加給白睿德單獨設置的鈴聲。
郝思加低頭不答。丁昭又問,吵架了?
“單方面,我吵的。
”
“為什麼吵?”
“我說他年紀大了,硬不起來別勉強。”
丁昭咳嗽一聲,還在車上呢。
司機默默開高車載音響的音量。晚上憋了一肚子氣,郝思加沒處撒,開始沖丁昭抱怨:“我又不是故意的,只是提了一句,他就不高興了。四十好幾的人,本來每天都纏著我,最近碰也不碰一下,你說他是不是自尊心受創,和我示威?好笑,我年輕是無所謂,他最近工作那麼多,我怕他白天搞完晚上再搞,精力跟不上,猝死怎麼辦。好心提醒一下,居然還和我發脾氣,靠。”
等下車進公寓,他還在細數白睿德的幾大罪狀,聲音響亮,說得咬牙切齒。
走到二樓,樓道昏暗,只見郝思加家門口有個黑影,影影綽綽。兩人嚇得一激靈,郝思加登時沒聲了,丁昭趕緊跺腳,聲控燈隨之亮起。
不是哪里飄來的孤魂野鬼,白睿德正靠在郝思加家門口,衣冠楚楚,像是剛下酒會。
他見到丁昭,含笑說你好,小昭,我記得你,好久沒見。
隨之看向郝思加:“怎麼不接我電話?”
沒電了。郝思加嘴巴犟。白睿德微微一笑,按手機,郝思加兜里又開始演奏波麗露。
白睿德讓出門,示意郝思加拿鑰匙。
手伸進口袋,郝思加半天沒掏出來,他的手機鈴聲未停,舞曲開始漸強變化,管弦樂在樓道間的回響格外清晰。
這氛圍太焦灼,看得丁昭也喉嚨發緊。直到郝思加拿出鑰匙,他踱到門前,鎖眼插了幾次也沒對準。
白睿德輕嘆一聲,俯身到他耳邊,“這麼簡單都做不到嗎?”
他包住郝思加的手,對上鎖眼,一次就插成功。
“晚安,小昭,謝謝你送思加回來。”白睿德按住郝思加后背,將人推進房內,與丁昭禮貌道別。
老式公寓沒有電梯,爬上五樓,丁昭緩過氣,給郝思加發條信息,問他怎麼樣。
那邊許久未回。
租的房子仍是亂糟糟的。兩個行李箱半開,丁昭只拿出部分生活的必需品,其余還塞在箱中。
前段時間忙于工作,回家就躺床上瞇一會,沒有心情打掃。他跨過拆開的幾個快遞盒,走到窄小的陽臺,窗沿邊有個煙灰缸,丁昭拿起旁邊的煙盒,抽出煙。
大約開封時間太久,煙卷受潮,吸兩口,有股餿掉的霉味。
在車上對郝思加撒謊了。他確實想了一會程諾文的事情。
在公司避開對方,社交平臺不去了解,為程諾文建過的相冊也刪除了——該干的都干了,人的記憶卻無法用掃帚掃一掃就變干凈。
程諾文留給他的烙印實在太深。這段日子他寄情尼古丁,希望借這樣東西來獲取精神上的穩定,以維持面對工作時的從容不迫,程諾文的從容不迫。現在想,只覺愚蠢,從容不迫的是程諾文,而不是那支煙。
以前他向往程諾文,向往他的工作能力,他的自信,他的臨危不亂,他的薪酬與公寓。他向往以“程諾文”這個名字為核心輻射出去的整個世界。
然而那個世界里沒有自己,他連某個角落都不曾占據。
今晚遇到,程諾文還是以前那樣,只想著管他。稍不如意,就習慣擺出那副教育的態度,高高在上地試圖馴服自己。
曾幾何時,他一度極想觸摸那句“非凡似你”。
程諾文是佲仕slogan的最好詮釋。因此程諾文的所有教育,他全盤接受。程諾文的一句肯定,在他看來,比任何人的贊揚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