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為哪里出了問題,跑去問怎麼了,又四處瞅瞅,客戶呢?
“江天禹剛和你說什麼了?”
監視器后面的位置,視野全場最佳,哪個角落都能看個一清二楚。程諾文特地坐這里,借機觀察:丁昭搬完器械喝水,招惹不知道哪里來的外國男人,聊個兩句就被逗樂了,瞇著眼笑,比對自己時開心許多。
很久沒見丁昭這麼笑過。最近他們關系緊張,丁昭看見自己要麼憂心忡忡,要麼悶悶不樂,一點活力都無,難得能夠放松,哪怕是因為別的什麼人,他也勉強忍了。
只有江天禹不行。
丁昭語塞,支吾半天不出聲。這幅姿態在程諾文眼中,比起緊張,害羞更多。他心里一團火,加柴燒。江天禹不是人,碰到那種黃鼠狼,丁昭不躲,反而敞開任摸,做慈善的都沒他大方。
“沒什麼,隨便講了兩句。”
眼神飄忽,顯然沒說實話。那把火竄到喉嚨口,程諾文語氣也沖起來:“今天外景不能拍,明天來不來得及補也不知道,所有人都忙得要死,你倒是一點不急,還有空和他聊天。”
“我是正常休息,”丁昭表情沉下去,“我也沒和……是他來找我的。”
他找你,你給他亂摸。我找你,你和我頂嘴。什麼邏輯。
程諾文正要發作,上個廁所的客戶回來了,看見丁昭,哎呀一聲,問是不是準備好繼續拍了。丁昭看程諾文一眼,拿起對講機問了兩句,隨后對客戶說各單位都就位了,隨時可以開始。
下午室內的拍攝結束比預期早,老天給面子,太陽下去前,雨停了,趁著落日光線好,眾人抓緊出去補了幾個鏡頭,以減少第二天的拍攝壓力。
其余人暫可休息,阿康回酒店,還要重新制定明天的計劃。丁昭和賴茜勾掉拍完的鏡頭,盤剩余的工作量,弄完已是后半夜。他忍不住打個呵欠,對賴茜說你早點去睡吧,還有一點收尾的我做掉就行了。
賴茜沒動,她盯著電腦屏幕,沒頭沒腦冒出一句:“我有個朋友,以前做娛樂記者,說江天禹早年私生活很亂,全靠他們公司公關厲害,遮得好,外面只能捕風捉影,拿他一點辦法沒有。”
丁昭安靜,賴茜接著說:“他是BI,兩邊都行。”
“哈哈哈是嗎,”丁昭干笑兩聲,假裝在聽八卦,“這樣啊,看不出來。”
他感到賴茜的視線落到自己身上,很焦灼的一道。女人對所有變化都很敏感,贅肉、毛衣上的頭發絲、一些人的眼神。世界的不寬容練就了她們的觀察力,后天的,也是絕佳的。
她幾乎立即破解了真相:“你不是和Nate在一起嗎?”
丁昭沒想到她這麼問得如此直接,脫口道:“沒有。”
“我是說你們住在一起。”
到這個地步,不承認也太虛偽,丁昭很慢地點一下頭,“他只是租我房間住。”
“你不用和我解釋,”賴茜制止他,“我知道的越少越好。”
Ceci。丁昭試圖挽留她,賴茜輕輕掙脫,拿起筆記本。
臨走前,她對丁昭說:“每個人都有不想告訴別人的事情,我不說,你也不說,很公平,但小昭,一個人就算了,二個三個,人是應付不了的。”
*
后續幾日,拍攝整體尚算順利,偶有小波折,處理起來并不困難。莊曉朵在上海,每天趕早與他們進行電話會議,了解進度,聽完丁昭和賴茜的總結,笑說還以為你們會手忙腳亂,沒想到是獨當一面,做得蠻好的。
結束之后,她會單獨來找丁昭,問程諾文狀態如何。丁昭就回還行,看著和平時沒什麼不同。
莊曉朵:嗯,你多留意,要可以,盡量別讓他們直接溝通,你做個橋,幫忙對接。
面對這個請求,丁昭五味雜陳。江天禹在他心中形象已如神像跌落,徹底垮臺。這幾天有心避開對方,不過他對接藝人團隊,再怎麼回避,一起工作的時間還是不少。
臺面上,江天禹對待他是一視同仁的和藹。只有沒有別人在場時,才會擺出笑瞇瞇的姿態,要與他親近。
至于程諾文,這次出差,他吹毛求疵,但凡丁昭閑下來,必定把人叫到跟前,大部分時間也沒什麼可交代,純粹喊來讓他罰站。
都有毛病,這橋誰愛當誰當去。他不想做這層夾心,事情多,壓力大起來,白天再累,晚上也睡不好,半夜聽艾瑞克在隔壁床打呼,丁昭戴著耳塞,翻來覆去睡不著,只好爬起來,穿個外套下樓。
薩沃伊服務到位,半夜也有穿得筆挺的酒店人員,看見丁昭下來,微笑著問他是否要出門。
丁昭說不了,只是睡不著想散個步。對方露出理解,送上一本小冊子,說不如去酒店內的酒吧喝上一杯,可以打發下時間。
冊子上寫,薩沃伊的酒店酒吧舉世聞名,是品味不凡的旅客到訪倫敦時的必去景點云云,看得丁昭有些動心。他們拍攝行程滿,從海德公園到諾丁山,再到東倫敦磚巷,每個地點都是匆匆一瞥,無法深游。現在告訴他,全倫敦最好的酒吧(之一)就在自己房間樓下,難免心癢。
一點酒精,不僅助眠,還能幫他忘掉那些煩心事。